“他?”對於這些個弟子,司徒空簡直是恨鐵不成鋼,語氣不善地明知故問,“你說的他,是何許人也?”

“穆大……將軍。”穆大哥三字已經到了嘴邊,不知怎的,竟又生生轉為穆大將軍幾字。

“他啊。”司徒空揮著袖子,不大高興地說,“皮外傷而已,加之他又是軍營裏出來的,身體強健,早就活蹦亂跳了。”

蘇雲音拂著胸口鬆了一口氣,愁眉舒展,幾不可查地露出一絲微笑。他沒事,她就放心了。

見蘇雲音這幅表情,司徒空好容易忍下去的話又翻了上來,他不得不多此一舉提醒著:“他是好了,你呢?你原就病著,還要替那小子挨上一掌,你自己的身體你是知道的,要再不思保養,治好了這次,下次,隻怕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讓師父操心了。”蘇雲音以為隱藏地甚好,然而她的心事終究還是讓師父知道了,蘇雲音半躺著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行禮。她越是這樣,越讓司徒空氣的緊,這麼些年來的好脾氣全讓這幾個徒弟給耗盡了,真是不知道上輩子都欠了他們什麼。說起來生氣歸生氣,哪一次不是生完氣,照樣還得為他們收拾殘局的?

哎,自己的徒弟司徒空哪裏有不知道的,都是些不要命的性子。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早已是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子了,還能活幾年?算啦,這些都不是該他操心的事了。司徒空擺擺手,讓蘇雲音好生養著便走了。

蘇雲音躺在床上,眼淚莫名其妙地就流了出來,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如何也擦拭不盡。不知怎的,之前打定了注意要嫁去東夜的,可這番不僅見到了穆少霖,兩人也算得上是生死與共了,心裏某處的堅定也被擊打出一絲縫隙,突然害怕起來,想起要是這病好了,豈非他倆的緣分也到了盡頭?想到此處,眼淚更是洶湧起來,蘇雲音翻了身,麵朝裏麵的牆壁,偷偷拿手帕抹著淚。

人生八苦,而至苦不過愛別離,求不得。蘇雲音想著自己這般境地,當真還不如那夜兩人攜手逃命來的痛快。這苦啊,隻有等到哪天淪為一抔黃土,才算得上是解脫了。

有人推開房門,傳來了“吱呀”的聲音,蘇雲音手忙腳亂,立馬抹了淚,將自己藏進被子裏裝睡。

“師妹。”覓波徑直進了屋子,也不管蘇雲音是否聽見或是已經睡著,隻管坐在旁邊自顧自說的開心,“師父說你醒了,我過來陪你說說話。”

覓波這般,蘇雲音反倒不好再繼續裝睡了,隻好坐起身來。覓波也也知道蘇雲音受了重傷還未好全乎,忙上前拿軟枕給她墊著。

蘇雲音往裏邊挪了一些,拍拍身側的位置道:“師姐也來躺著吧,我們一處歪著說說話。”許是她剛哭過,嗓子沙啞的不像話,眼圈也紅紅的,覓波不知其中底細,隻當是蘇雲音重傷初愈身子太弱的緣故,立馬遞了茶於蘇雲音,這才去了鞋襪,歪在蘇雲音的身側,兩師姐妹說點知心的小秘密。

“說什麼陪你說說話,其實不過打著這麼個幌子,找你開解我一二罷了。”覓波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長發,狀似感慨道,“不過月餘的時間,萬靈山,或者說是南安,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就是我這個沒心沒肺的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覓波這話著實讓蘇雲音吃了一驚,她何時是個如此細膩的人了?蘇雲音隻作不察,隨意問道:“莫不是師姐杞人憂天了吧?”

“我拿你當知心的,跟你說認真的,你倒不相信了。”覓波倒有了些小情緒。

蘇雲音搖了搖覓波的肩膀,有點討好的意味,笑道:“那師姐說來聽聽?”

“別人不信就算了,你也不信我?”覓波激動地坐起來,掰著手指一條一條地跟蘇雲音算著,“先從你說起吧,當晚你是不知道,師父把你和穆少霖帶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虧得師父醫術厲害,才讓你們逃過了一命。按說這般情況,東夜也該打了退堂鼓才是,反而定下了婚期,兜兜轉轉,終究免不了……”說著說著,覓波便意識到這話可能招了蘇雲音的不痛快,聲音也跟著越來越低,直至安靜下來。

蘇雲音笑了,笑的有些難過和悲傷,倒不是因為被覓波提及了婚事的事情,而是因為短短月餘,連覓波也變了。她的記憶中,覓波是個隨性自在的人,斷然不會看著別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和她說話。難道這亂世之下,當真不再有人能保有當初的那份天真了嗎?覓波如此謹慎起來,蘇雲音也隻好輕笑著岔開話題:“師姐不是找我開解你一二嗎?說吧,師妹我洗耳恭聽。”

反複確認了蘇雲音沒有生氣的跡象,覓波才又繼續歪在軟枕上說話,隻是這次再開口時,她已經思索過這話該不該說出口,也不再繼續蘇雲音婚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