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也有一點兒別扭。”
一個同學拿起來嚐了一口:“咦,像是涼白開呀!”
大家靜了一下,都笑了。是的,是像白開。瞬間,她突然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喝了這麼長時間的純淨水,確實有可能是涼白開。要不然,一向節約的母親怎麼會單單在這件事上大方起來呢?
她當即扔掉了那瓶水。
“你給我的純淨水,是不是涼白開?”一進門,她就問母親。
“是。”母親說,“外麵的假純淨水太多,我怕你喝壞了肚子,我給你灌進了涼白開。”她看了她一眼,“有人說你什麼了嗎?”
她不作聲。母親真虛偽,她想,明明是為了省錢,還說是為我好。
“當然,這麼做也能省錢。”母親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說:“你知道嗎?家裏一個月用七噸水,一噸水八毛五,差不多六塊錢。要是給你買純淨水,一星期兩次體育課,就得六塊錢,夠我們家一個月的水費了。這麼省下去,一年省一百多塊錢,能買好多隻雞呢。”
母親是對的,她知道。作為家裏唯一的純淨消費者,她沒有能力為家裏掙錢,總有義務為家裏省錢——況且,喝涼白開和喝純淨水對她的身體來說真的沒什麼區別,可她還是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委屈和酸楚。
“同學裏有人笑話你嗎?”母親又問。
她點點頭。
“那聽聽我的想法。”母親說:“我們是窮,這是真的。不過,你要明白這幾個道理:一,窮不是錯,富也不是對,窮富都是日子的一種過法。二、窮人不可憐。那些笑話窮人的人才是真可憐。憑他怎麼有錢,從根兒上查去,哪一家沒有幾代窮人?三、再窮,人也得看得起自己,要是看不起自己,心就窮了。心要是窮了,就真窮了。”
她點點頭。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天亮的時候,她真的想明白了母親的話:窮真的沒什麼。它不是一種光榮,也絕不是一種屈辱,它隻是一種相比較而言的生活狀態,是她需要認識和改變的一種現狀。如果她把它看做是一件醜陋的衣衫,那麼它就真的遮住了她心靈的光芒。如果她把它看做是一塊寬大的布料,那麼她就可以把它做成一件溫暖的新衣——甚至,她還可以把它做成魔術師中的那種幕布,用它變幻出絢麗的未來和夢想。
就是這樣。
後來,她去上體育課,依然拿著母親給她灌的涼白開。也有同學故意問她:“裏麵是涼白開嗎?”她就沉靜地看著問話的人說:“是。”
再後來,她考上了大學,畢業後找了一個不錯的工作,拿著不菲的薪水。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喝各種名貴的飲料,更不用說純淨水了。可是,隻要在家裏,她還是喜歡喝涼白開。
她對我說,她從來沒有喝過比涼白開的味道更好的純淨水。
送湯
文/佚名
爸爸怔怔地望著我,我知道總有一天,他連我是誰都要忘記。不過,我已經決定要自己學煮湯,我要煮一輩子的湯給爸爸喝。
爸爸有一個星期沒有來送湯了。真搞不懂他,已經退休了,又沒事做,隻是煮點湯拿過來,路途也不遠,最近好像也變成很麻煩的事,總是三四天才能喝到一點湯水。
我已經習慣喝他煮的湯,貝母北杏煲西洋菜湯也好,槐花番茄雞翼湯也好,是清熱還是降血我都不在乎,以我這個還是年輕人的年紀,幾時輪到病會來找我?
爸總是說身體一定要照顧,不要等到出毛病時想補救都來不及,我就嫌他羅嗦。雖然家裏隻有兩個人,我還是堅持要搬出來住,當然我這樣做也是為了Ken,那個我剛喜歡上的男人。
爸爸第一次煮湯給我喝,是在媽媽離開我們那一天開始。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照顧著我,無微不至。我也習慣了被寵的感覺,沒有他,我就好像失去了什麼,心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慌!
說也奇怪,自從搬了出來,家裏就常來一個叫雙姨的女人,她是爸爸常去的診療所的護士,聽說是個老處女。Ken笑說或許爸爸早就該有第二春了,是我的存在阻礙了他的發展,現在好啦,搬了出來成全了他,我也算做了件“孝順”的事。
爸爸愛往診療所去也是最近的事,問他出了什麼事,他總是搖搖頭,他問我想喝什麼湯,他去煮。
“我不是剛說要喝胡椒豬肚湯嗎,怎麼你忘了?”
他不應該忘記我愛喝這種湯的,一個星期,已經七天了,七天沒有湯喝,那是不可能的事,難道因為有了“他愛”,他把煮湯給我喝的“責任”都忘了?!
我打了個電話回家,沒想到接電話的就是“他愛”。
“我要找爸爸。”心裏的一股妒意使我的語氣冷漠。
“你爸爸不是給你送湯去了嗎?”對方溫婉地說。
“送湯?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給我送湯了!”我近乎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