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文/寸草心
其實家一沒有讓我變成一個孤兒我已經很感激了,事實上如果沒有她我真的很難生活下來。
姐姐從南方發來消息告訴我,說她要結婚了。
走在街頭,北方已經開始微冷。
而我的心卻熱得讓我發慌。
心裏想著她寫的信,“我的一切。如果我現在嫁了,你是不是會恨我?”
她稱我是她的一切,她該離開了,她該離開了,心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告訴我。
12年過去了,她為我做了太多的事,漫長的歲月裏我差一點兒就忘了,姐姐家一已30歲了。
30歲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殘酷的。
我身邊的不少朋友都知道,我是姐姐養大的,我沒有享受過一天母愛,我的父親恨我入骨,因為是我奪去了媽媽的生命。
他們同時拋棄了我。
隻有可憐的人名,她接受了我這個不是她的責任的責任。
這些年我寫了不少的文章,也靠這些為我積攢了不少的名聲。我卻從來沒寫過她,那是我明白我寫不好,我的任何華麗的文字都無法勾勒出家一的超脫。
今天我突然想寫了。也許是她的那一句“我的一切”讓我有了勇氣。
她的漂亮,她的感性,她的善良,還有她的聰明,都讓我覺得她是富裕的女子。
貧窮是她的生活,讓我所累的生活。
我常常地想,如果我沒有家一,會怎麼樣,是流落街頭,還是在別人的鄙夷裏苟延殘喘。
爸爸也許到離世都不知道,我之所以不恨他,那是因為有家一,我以為我有了家一這樣的好姐姐是沒資格再說恨任何人了。
說到爸爸,我又難免沒有絲毫的遺憾,他在我10歲時就離開了我,而他直到死也沒有叫過我的小名,我在他那裏聽到的我感到最溫暖的話是他彌留時說的一句:“陸家菲,你是不會孤獨的,我的離開對我們來說是好事,我對你總是愛不起來,我知道我不是個好父親。可是我真的盡力了,既然已經如此,就讓我們期待來世吧,但願下輩子我們還有父女情緣,我想我會做補償的。”
記得當時我是嚇壞了,不停地叫家一。家一過來摟著我,我們都哭了,不過我們哭的內容是不一樣的。那時我太小了,我隻感受到父親從未有過的溫柔,而姐姐,她是知道父親就快不行了吧。
最後他叫了家一,隻對她說了一句:“你要把陸家菲當做你的一切,我從心裏沒有把她當成我的孩子一天,我欠她的,我一直把她當成我們家的債主,因為她奪走了你的媽媽,既然這樣,既然我們欠她的,你就幫我還好嗎?對她好一點兒,然後我會在你們看不見我的地方看著你們,下輩子,讓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完整的一家人。”
那年姐姐22歲,大二,我10歲,小學五年級。
家一是個守信的人,無論她是因為什麼答應了爸爸照顧我,她都還是做到了,而且做得極好。
當然,前提是她首先失去了不少東西,她沒有任何猶豫地放棄了她的學業,連帶的,放棄了她在象牙塔的愛情。
那個男孩子說,隻有媽媽帶拖油瓶,姐姐不可以,他想過得好,想兩個人可以為了彼此心無旁騖地奮鬥,而我注定是會拖累他們的。
愛情和學業對家一來說都同樣重要,當然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些是我在日後不斷的成長不斷的成熟中明白的。
父親在時,盡管對我不好,但他還是給了我們很好的學習生活環境,父親走了,就意味著這些也沒有了,而家一就必須是那個照顧我的人。
其實家一沒有讓我變成一個孤兒我已經很感激了,事實上如果沒有她我真的很難生活下來。父親是獨子,所以沒有任何的叔伯,親戚裏沒有人可以照顧我,而家一,她不隻自毀前程地從大都市回到我們居住的那座小城,還讓我繼續我的學業。父親在時可以給我的東西,她都可以給我。還有父親在時不能給我的她也能給我,比如說親情。她會給我梳頭,會在做飯時征求我的意見,會在我解一道難題後,獎勵一樣地輕輕地撫摩我的頭發,會很小聲地和我說話,會用她那雙很大很漂亮的丹風眼溫柔地望著我聽我急急地語無倫次地告訴她我又考了多少分。
很多的時候我恍惚會把她當成我的媽媽,我常常想就算媽媽在,就算她愛我,也不過像家一對我這麼好吧。
在來信裏她告訴我,她實在是太孤獨了,孤獨比疲憊更可怕,因為疲憊可以因為休息而得到調整,而孤獨卻是非要一樣東西來填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