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時刻在準備的選擇

文/方冠晴

在危難麵前,隻有一個人不用考慮就可以做出舍我的選擇,那就是母親。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把最危險的留給自己,把最安全的交給孩子,這就是天底下的母親時刻在做或者準備做的選擇。

這是去年冬天發生在我們小縣城的一件真實的事情。

一天早晨,城西老街一幢居民樓起了火。這房子始建於20世紀40年代,磚木結構,木樓梯、木門窗、木地板,一燒就著。頃刻間整幢樓燒成一片火海。

居民們紛紛往外逃命,才逃出一半人時,木質樓梯就“轟”地一聲被燒塌了。樓上還有九個人沒來得及逃出來。下樓的通道沒有了,在烈火和濃煙的淫威下,這些人隻有跑向這幢樓的最頂層——四樓。這也是目前唯一沒被大火燒著的地方。

九個人擠在四樓的護欄邊向下呼救。消防隊趕來了。但讓消防隊員束手無策的是,這片老住宅區巷子太窄小,消防車和雲梯車都開不進去,滅火工作一時受阻。

眼看大火一點一點地向四樓蔓延,消防隊長當機立斷:先救出被困的居民!沒有雲梯車,他隻有命令消防隊員帶著繩子攀壁上樓,打算讓他們用繩子將被困的人一個一個地吊下來。

兩個消防隊員向樓上攀爬,但才爬到二樓,他們藉以攀抓的木櫞就燒斷了,兩個人雙掉了下來。沒有了木櫞,就沒有了附著點,徒手是很難爬上去的。而就在這時,底層用以支撐整幢樓的粗木柱被燒得“咯吱咯吱”響,隻要木柱一斷,整幢樓就有傾塌的危險。

什麼樣的救援都來不及了,現在被困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救自己了。

沒有時間去準備,消防隊長隻有隨手抓過逃出來的一個居民披在身上的舊毛毯,攤開,讓手下幾個人拉著,然後大聲地衝樓上喊:“跳!一個一個地往下跳,往毛毯上跳!背部著地!”為了安全起見,他親自示範,做著類似於背躍式跳高的動作。隻有背部著地,才是最安全的,而且毛毯太1日,背部著地受力麵大些,毛毯才不容易被撞破。

站在四樓護欄最前麵的是一位體態發福的婦女,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更顯得庸腫不堪。

無論隊長怎麼喊叫,她就是不敢跳,一直猶豫著。她不跳,後麵的人就沒法跳,而每耽擱一秒,危險就增大一分,樓下的人急得直跺腳,隻得衝樓上喊:“你不敢跳就先讓別人跳,看看別人是怎麼跳的!”

那位婦女讓開了。一個男人來到了護欄邊,在眾人的鼓勵下,他跳了下來,動作沒有隊長示範的那麼規範,但總算是屁股著地,落在毛毯上,毫發無傷。隊長再次示範,提醒大家跳的方式。接著,第二個人跳下來了,動作規範了許多,安全落地。第三個,第四個……第八個,被困的人相繼跳了下來,動作一個比一個到位,都是背部著地,落在毛毯上,什麼事也沒有。

樓上隻剩下一個人了,就是那個穿大衣的女人,可她仍在猶豫。樓下的人快急瘋了,拚命地催促她。終於,她下定了決心,跨過護欄,彎下腰來,頭朝下,擺了個跳水運動員跳水的姿勢。

隊長嚇了一跳,這樣跳下來還能活嗎?他吼了起來:“背朝下!”但那女人毫不理會,頭朝下,筆直地墜了下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隻見她像一發炮彈筆直地撞向毯子,由於受力麵太小的緣故,毯子不堪撞擊,“嗤”地一聲破了,她的頭穿過毯子,撞到了地麵上。“怎麼這麼笨啊!前麵有那麼多人跳了,你學也應該學會了嘛!”隊長慌忙奔了過去,他看到,那女人頭上鮮血淋漓,已是氣息奄奄。

女人的臉上卻露出了蒼白的一點笑意,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有氣無力地說:“我隻有這樣跳,才不會——傷到我的——孩子。”

隊長這才看到,這女人,是個孕婦。

女人斷斷續續地說:“如果我不行了,讓醫生取出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九個月了……我沒……傷著他,能活……”所有的人頓時肅然動容,人們這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猶豫,為什麼選擇這麼笨的逃生方式。她猶豫,是因為她不知道怎樣跳才不會傷到孩子。選擇頭朝下的方式跳下來,對她來說,最危險,而對她肚子裏的孩子來說,最安全!

忽然想起了豐子愷《護生畫集》裏麵的一幅:有人烹煮黃鱔,發現黃鱔熟了以後頭尾彎成弓型,中部翹在滾水外。剖開來看,發現裏麵密密麻麻全是魚籽,原來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把最危險的留給自己,把最安全的交給孩子,這就是天底下的母親時刻在做或者準備做的選擇。

母愛超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