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長了一張可怖的臉，如此醜陋不堪……
但我還是撞見他了，他下課回家的路上，我畢業留念的路上，我們還是相遇了。我們隨意地經過，隨意地離開，隨意地低頭淺笑……就像兩個路人，既不渴望離彼此近一點，也不想要遠遠地躲開對方，就是那麼漫不經心地經過彼此的身邊。我們仿佛兩個心有靈犀的戀人，因為被世俗的距離牽絆著，深知沒法走過去給對方一個招呼，卻隻是希望緣分能夠近一點。當我們彼此經過的時候，是離對方很近很近的。這樣分開的時候，還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氣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
我覺得我的整個心情都明朗了。被春天的陽光撫摸著，被五月的紫藤擁抱著，被愉快的小路纏繞著……
我在想，就算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我也不會有遺憾的。有的人從你的生命中經過，隻是為了讓你的生命綻放。於是，不開花的樹開得繁花似錦；沒有星星的夜空變得火樹銀花……
三、依然朋友
到了論文答辯的日子，雖然準備了那麼長時間，但我心裏還是惶恐。記得為了寫一個開題報告，已經用盡了我所有的“智慧”，隻希望這一次的論文答辯能夠順利通過。
時間是下午2點，地點是在十三樓學院會議室。據我所知，會議室與教師辦公室隻有幾牆之隔，也就是說，我極有可能遇見高辰。
緊緊拽著江玉的手，我們到了會議室。曉月竟然為我們占了座，我們三個人又聚到了一起，就像從前一樣。友誼是個奇怪的東西，可能有誤解，可能有衝突，可能有躲藏，可能有暫時的分離，但真的到了難以再見的時候，她還是會乖乖地轉回來，隻要她心底在乎。我們三個能夠冰釋前嫌，江玉異常感慨。
我對朋友的反應還是能夠接受的。對於被社會仇視、恐懼的精神病患者，所有人都應該敬而遠之，這才是理性的做法。曾經我的老師驅逐我，同學遠離我，朋友躲避我，隻是因為我是具有摧毀力和傷害力的精神病人。我康複之後，大家又陸陸續續地接納了我。
我原以為一切會不一樣，但是又一如從前。我覺得原來我是多麼渺小無力，隻是因為具有了某種屬性，比如精神病，強迫症，自戀狂……而成為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事物。到底是我不被喜歡，還是我可能具有的那些屬性比如醜陋、下賤、殘疾、邪惡……不被喜歡？
傷心總是難免的，我隻是學會不在意那些加在我身上的標簽而已。人生如白駒過隙，哪有那麼多空閑非要他們喜歡我呢？
隻是，我覺得上帝一定是出於詩意的安排，才讓我又撞見了高辰。就在我出去透氣的過道，他從那裏經過，盡管隻有一小段距離，我還是看到了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樣，我報之以滿麵的笑容……如同春燕的呢喃，夏日茉莉的溫柔……
我原以為，我會狠狠地給他一個眼色，表達我的憤怒和厭惡。他會狠狠地給我一個嘴臉，讓我離他遠點，保持距離。
可是，他卻一臉的珍重，我卻一臉的開懷。
我們情不自禁地留下了彼此的溫柔，給彼此曾經注視過的人，默默愛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