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八、她不會原諒我的(2 / 2)

出租車停在了“天上人間”酒樓門口,還未下車,便聽到酒店裏麵傳來呼天搶天的哭喊聲,有女聲也有男聲,酒店內迅速地開進去許多輛車子,公安的,政府的,從車上匆匆地走下了七八個人,每個人都神情緊張,表情凝重,他們快速地朝後院跑去……

這些人當中,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個叫“林森”的男人?

“醫生,到了,你要不要下車?”見我沒有下車,出租車司機返過頭提醒我道。

我們醫院的“120”救護車從酒店院子裏開了出來,開車的司機看見坐在出租車裏的我,朝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返回,我怔了怔,隻得無奈地向出租車司機說道:“回醫院吧,人已經沒有用了。”

七七四十九天後的第一個傍晚,我來到了市區的公墓園。這些天,我的心裏一天比一天堵的慌,越想越有種說不出的懊悔,可現在做什麼都已經遲了,無濟於事了,或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的墓碑前,向她道一聲:“對不起,我沒有幫助你。”

經過這麼多天,筱曉應該入土為安了,各種安葬的儀式都已完成,現在她的墳頭已經安靜了吧。

公墓離市裏約十來裏路,在青山綠水環繞的郊區,車子一路開過去,墨綠一聳聳從眼前掠過。

公墓園裏的停車場空蕩蕩,隻孤零零地停了一輛車子,黑色的本田車子,選擇這個時候來悼念,或許和我一樣,也是一個不該在白天來看望的人吧,忽然,我的腦海一閃,想起在筱曉的講述中,林森也是開著一輛黑色的本田車子。

難道是他,是他來看筱曉來了?

暮色漸漸地襲來,墓地的上空,仿佛籠起了一片輕煙,無數個墓碑靜靜地駐立在青山環抱的草地上,猶如一個個走累的靈魂正在安靜地休息。

我沿著一排排整齊的墓碑挨個地尋找著。

忽然,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哭聲,聲音開始很小,仿佛在壓抑著自己,聲音雖小,卻充滿了悲拗,悲拗的讓人忍不住也跟著流淚。

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似乎哭的人再也不想壓抑自己了,他無所顧慮地號啕大哭起來。

我從來沒有聽到一個男人這樣哭泣過,含著悔,含著不舍,帶著生死兩茫茫的無奈,悲傷,這哭聲痛徹,響遍山野,讓樹林為之動容,讓風聲伴隨哭聲一起嗚咽。

能哭出來是最好的,哭泣能緩釋痛苦。我慢慢地向哭聲靠近,在離前麵的一個黑影約十幾米遠時,我停駐了。

前麵墓碑前跪著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他雙手緊緊抱著墓碑,整個的頭都伏在碑石上。他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人正在向他靠近。

慢慢地,黑夜將他的身影和墓碑溶成了黑色的一體,我分辨不出他與墓碑的界限。也不知哭了多久,他的哭聲漸漸地變小,黑影靜止了,墓園裏寂靜了下來,四周靜謐得讓人害怕。又不知過了多久,黑影站了起來,他朝墓碑鞠了三個躬,然後,緩緩地轉身,朝我這邊走來。

黑影慢慢地朝我靠近,又從我身邊越了過去,借著夜色,我看到他的臉色蒼白,神情恍惚,仿佛仍然沉浸在痛苦之中,尚未轉過魂來。

我叫住了他:“你是林森吧。”

黑影猛的一怔,象是不可置信地轉過身,麵向我,聲音裏含著驚喜:“筱曉,是你嗎?你回來了?”

我朝他走近,站在離他幾步之外,對他說:“不,我不是筱曉。”

“那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叫林森?”黑影不相信地靠近我,手朝我伸了過來,象是要來抓住我似的。

“我是筱曉的心理谘詢師,我知道你的網名叫林森,肖嘯的網名叫筱曉。”我後退幾步,情急之下朝他喊了出來。

林森猛得停住了腳步,他的臉離我僅僅兩尺之近,近得我可以看清他的眼神,看清他眼底的失望,看清理智在漸漸地在他的眼眸中恢複。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他後退了幾步,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吐出幾個字:“哎,是我害了她。”

我本來想說他幾句,但看到他臉上的傷心和絕望,我忍住了,我安慰他道:“你也不要自責了,不全是你的錯,九泉之下,她會原諒你的,她的靈魂會得到安靜的。”

“不,她不會原諒我的,我也不能原諒自己。”他搖了搖頭,淒慘地苦笑了一聲,轉身慢慢地離開,他的背影越來越模糊,不一會兒,黑夜便完全地吞沒了他的身影……

(正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