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醒了。突然就從這個美妙的夢境裏醒來。在靜靜的夜裏,讓自己的興奮海潮一樣激越,一浪一浪趕跑心底裏暗藏著的所有沮喪和害怕。我堅信自己做了一個好夢。夢真像一個白胡子的智者,安詳地告知我:你老樹一樣的媽媽,死而複生了。
第二天,媽媽臨出院以前,做CT檢查。結果是:病灶還在。我的淚嘩地落下來。不信,不信。我站在醫院的走廊裏對大哥說:不對呀,我還能白做了夢嗎?怎麼可能!!
夢裏花開一樹,成為我最強烈的憧憬和等待。
我不知道自己修成了誰的感動,使他忍不住地要開一樹的花安慰我。我隱隱地覺得:靈動的花香已經繚繞開了,最美的祝福必定要兌現。
三個月以後,第五次複查的時候,媽媽的CT結果正常了。
我相信奇跡。奇跡就是神奇的跡象。不知道來自哪裏,但,它的光輝真的能照亮天地。
夢裏花開一樹,但,最叫我感恩的,是安靜的嫣然的春天。
給玫瑰讓出一條路
愛,就是———人世間最純潔的和解關心它的人,
請後退一步,
給神聖的玫瑰讓出一條路。
———羅馬尼亞楊·阿列柯山德魯
珂的身體裏藏著礦。他的左腎裏有一塊醜的小石頭,也不癢也不疼的,但就是讓他惱,———好象自己過分和氣招石緣似的,所以就吃中藥。吃了整整一年,硬是把那塊異常不招人待見的愣石頭趕出了腎。出了腎的小石頭犯了石脾氣,堵住輸尿管不吭不喀地鑽牛角尖,它氣彪了沒人管,隻是嚴重地阻撓堵塞了腎的交通秩序。腎都積水了。
我氣呼呼地要求珂,“去醫院,立即叫醫生碎了它。”
“還真賴上了。還真想嚐嚐變成沙子變成灰的滋味啊。我同意叫超聲波給它上刑。”
“狠狠地上!”
我們就去了醫院。石頭太大,部位不好,排除了碎石,醫院告知需要手術取石。但要造影、要拍片,要化驗,術前還得兩天準備。一想到珂被石頭阻成的腎積水,我非常緊張,胸口也開始悶悶的。珂就建議:“咱們都說了一年了,該好好給你也查查,別有什麼病吧。怎麼動不動就心中憋悶呢?有一種動態心電測量器,挺方便的,今天你也戴上吧。”
就想起來,自己做丫頭的時候,好生生地暈倒了兩次。別真是有心髒病吧。就同意了。等珂作完檢查躺著輸液體的時候,我就去申請了動態心電測量器,讓眉慈目祥的老大夫給固定在胸前。
回到病房,心寬體胖的珂早呼呼大睡了。我就坐在床前,看著他。一胸部的小電線繞得我呼吸不暢,真病了似的。就胡亂地想一些漫無邊際的事情。
也許我真的有嚴重的心髒病呢。晚霞的餘輝過早地鋪下來,是要接還年輕還貌美的我去神秘的遠方,遠在天邊的遠方了。那是一個美麗安靜的地方。但現在怎麼能走呢?也太不仁義不厚道了吧。珂怎麼辦?瞳怎麼辦?兩雙巴巴的黑眼睛啊,怎麼叫我鉸了那視線!
不能。我得有個安排。我得找到一個比我心細,比我溫柔的好女子,她的心裏裝著滿滿的好,珂用不完,瞳也用不完。還有她的智慧,多的溢出來,照著珂和瞳,照著一切的前麵的黑暗。她是母親,是妻子,是老師。她得比我美,也不好啊,珂要是因此徹底地忘了我呢?還是比我醜一點吧。但不優雅的人,怎麼給瞳樹榜樣呢?還是比我美一些吧,把我完全地比下去,她美好地替代我,養心養眼地活躍在珂和瞳的身旁。我坐在天邊漂亮的花園裏,就擔待一些失落和傷心吧。
好了,隻要他們有了著落,我就放心了。但在離開之前,我還得做些什麼呢?
我得把爸爸媽媽變得稍微老年癡呆一些,叫他們感覺不出別離。還得安排好保姆和足夠的錢,保證白發人的衣食無憂。
我得讓護士把病床周圍的鮮花放的整齊一些,讓我的初戀情人從十幾年前走過來,坐在我的床前,再看一看我美麗的容顏,然後,把我的祝福拿走吧。這祝福揣在兜裏也怪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