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也聽見了,它也看見了開著的窗戶。但還是不想飛出去。那麼漂亮的黃花,該有多少花粉呢,該能釀造多少的蜜糖呢。不行,不行,還得找找。
蜜蜂就飛一飛,降一降,落到鵝黃色的窗幔上,深黃色的沙發上,還有淡黃色的天花板上。但都不是剛才見到的花園啊。蜜蜂又急又累,更莽撞地飛著。它碰在了小姑娘的肩膀,又碰在了小姑娘的額頭,小姑娘嚇得大聲喊媽媽。媽媽不管不行了。拿一張報紙,追著空中的蜜蜂,用勁扇過去。小蜜蜂全身一麻,就暈倒在地板上了。
小姑娘的媽媽用一片紙輕輕托起小蜜蜂,把它送出窗戶,放到外麵的窗台子上。並且對小姑娘說:你看,不學習外語的結果。如果它懂得漢語,早聽懂我的話早回家了,還至於挨這一打嗎?
丟失
我好象丟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到底是一件什麼東西。為此,我異常煩惱,整天地尋覓。可日子就像一麵碩大的門,我的進入常常莫名地就變成了退出,叫我很難辨別出昨天和今天,很難回憶起我丟失的物件和時間。
很多的鳥在冬天來臨之前都南遷了,就除過這隻站在門前榆樹上的麻雀。它是輕易不離窩的,又絮叨又好奇。它曾蓬著羽毛在寒風中用了半小時進行祈禱:草坪從左邊開始,第五塊條石的右邊的第三步,雪下麵的草叢中有兩粒最肥的草種子。請哪位調皮的小孩快快把覆蓋的雪清掃了,露出我的草種子午餐吧。這麼好記憶的麻雀,它能告訴我丟失了什麼嗎?
“麻雀呀,我丟失的東西會被埋在雪地裏麼?”我問。
“我翅膀的羽毛裏都存滿了自己的藏品,所以才不南遷呢,不定哪一次的煽動,就容易遺失什麼。你的心為什麼要走那麼遠,一累一疏忽,心中藏著的可不就丟了嗎?我可記不得你丟了什麼。你丟的東西也多了,記不得就權當沒有丟吧。”麻雀淡漠地回答我。
但我確實知道自己丟了東西了。要不,心裏怎麼這麼空落啊。
榆樹下的青磚瓦房從小到大地看著我。它屋脊上鱗片一樣密實排列的瓦片,是晾曬的自己的曾經嗎?它身旁的榆樹根兒在深深的地下,葉子逆向地長著,但就是長過藍天也聽得見根兒的召喚。瓦房呢?瓦房把炊煙放出去,化雲化霧地由他,好象並無半點留戀。瓦房丟過東西嗎?它見過我丟失的東西嗎?
“老老的房子,我丟失的東西會隨風飄遠嗎?”
“你丟棄的東西當然會隨風飄遠。但你的丟棄並不是過錯啊。不丟棄哪能整理得清爽?飄遠的就遠去吧,反正我也沒打算再見到它。你想想吧,就是有反方向的風,把你所遺失的又吹回來,還不是麵目全非嗎?你還要再見嗎?”
再見幹什麼。人生何能如初見,就丟失了吧。
把心降低
一隻小鳥正在哭泣。它的翅膀左右開弓,像兩個張開的大手掌,一把一把地抹著眼淚。
“別急,別急,快回來啦!”另一隻小鳥在勸。
“能不急嗎?都放學十分鍾了,它早該到家了。”
“也可能路過哪棵樹在枝頭上唱唱歌,你再等等啊。”
“不等不等了,我得找它去。它才三個月,小瓢蟲都能把它騙買了。”小鳥流著淚,不顧風度地使勁撲扇翅膀,抖落掉羽毛裏沉沉的淚珠。
“去哪裏找啊,學校不是沒有鳥了嗎?”
“去竹林,竹林裏熱鬧。”
“看林子的熊貓不是說竹林戒嚴,正在開一個鳥國的秘密會議嗎?”
“急暈啦,我去天上。它一定是在逛天街。”
“天大的沒有邊沿,怎麼找啊!再說,小小鳥不可能上天上去,說不定馬上就到家了。”
“好,你在家等它。我去天上找找看。再等就會瘋掉了。”小鳥著急的有些喘,一邊說著,就煽動濕漉漉的翅膀,朝天上飛去。
小鳥先是飛過院子裏棗樹的樹梢,又飛過鱗片一樣的青磚屋簷,它越過高高的樓群,把築巢的小院和城市都遠遠地拋到腳下。現在,清潔浩瀚的天穹展現在小鳥眼前。幾朵雲朵悠閑地飄過來,天幹淨的像剛漿洗過的大床單。小鳥的圓眼睛像聚光燈一樣射過來射過去,哪裏有小小鳥兒的影子?
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一陣大風突然卷過來,夾起小鳥,朝著更高更高的天上飛去。
大風和小鳥一樣,都是急脾氣,正在耍小性子,自己也不知道要何去何從。飛啊飛啊,在最高最高的天上,高到連白雲都沒有的天上,大風突然平靜了,它不要再飛,而是丟下小鳥,自顧自地開溜了。
小鳥扇著翅膀,像高高的天空中的一粒沙。它現在有些後悔,小小鳥絕不可能在這空闊的天上的,它也許回到家了。它也許還在外麵貪玩。但自己怎麼這麼著急莽撞呢?現在怎麼辦?回吧。往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