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兩銀子,就讓一個滿腹才情的讀書人折了腰,倒不是愛財,隻是被生活所迫,顧芷凝呆呆得看著誠摯的老板,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便從荷包裏掏出了一兩碎銀子遞給了老板。
“多謝兩位公子,現在這就是你們的了,鄙人拙作,獻醜之處還望兩位公子海涵。”恭敬的拿了顧芷凝點過的四副卷軸遞給顧芷凝,苦澀的聲音裏似乎有了一些暖意,想來是近日的生活窘境得以解決的緣故吧,但是一屆讀書人淪落至此,那苦澀便是在心裏紮了根的,很難根除。
“好,希望你的書畫以後能多賣一些出去,你父親的病也能快些好起來……”
千言萬語其實都是無力的,顧芷凝又何嚐不知道,拿著那老板遞給自己的四副卷軸,卻覺得有千斤重一般,在這寒冷的冬天裏,平日裏嬉笑打鬧、天真快樂的她竟是第一次這麼清晰的感觸到窮人生活的幸酸。
雖然自己這世貴為丞相的掌上明珠,吃穿不愁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那種窮苦的生活自己不是沒有深刻的體會過。
曾經在那個世界,雖然自己的父母的收入在哪個時候算是不錯的了,但是每每去遠在鄉下的外婆家,看見鄉下人們清苦的生活,耳朵裏也是充斥著外婆整日對生活的叫苦抱怨時,看著家徒四壁的人們,每日裏為著下一餐的飯食而辛苦勞作,吃穿用度都是勒緊褲腰帶精打細算的時候,那種感覺是觸動心底的。
看著這為了生活不得已放下原本屬於他的筆杆,跑來靠賣書畫為生,整日裏為了糊口藥錢苦惱的時候,顧芷凝何嚐看到的不是那個世界的自己和人們,記憶中封存了許久的記憶像是瘋長的嫩芽一般,占據了顧芷凝的腦海,不知是不是風更大了,隻覺得身上冷得發抖,心裏空蕩蕩的,像是被誰生生的撕掉了一塊似的。
失神的抱著四副卷軸離開了書畫攤,走在冷風襲來的路上,顧芷凝隻覺得心痛失落的時候,腦子裏也是越來越清醒,整日裏生活在相府和國子監之間,錦衣玉食的生活無憂無慮,原來天子腳下也會有這樣艱難的情況,所謂居廟堂之高,真的是難以深刻體會民情不是嗎?
“芷凝,你這是在想什麼呢?這卷軸你是打算買回去做什麼,我想丞相大人是不會喜歡的罷。”
不知道跟著沉默失神的顧芷凝走了多久,淩江逞終究是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攔住了顧芷凝,今日出來本就是瞞著顧府裏的人,化作男兒身從後門溜出來的,這要是帶著街上買的東西回去,免不了被人看見,要是傳到顧清江的耳朵裏,知道顧芷凝又不聽話偷偷的溜出府,定然是會發怒的。
再者,相府裏應有盡有,又怎麼會少了幾幅價值不菲的字,這卷軸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不說,那字怕是入不了堂堂丞相大人的眼,帶回去百無一用,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江逞,不讓爹知道不就是了,這件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爹知道了,便是你說的,我可跟你沒完!”
回過神來的顧芷凝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將手裏的字畫緊緊的抱在手裏,故作俏皮的說道其實這才發現不知不覺自己的眼圈了已經濕潤了,好在沒有人注意到,被淩江逞這麼一說,想到爹對自己說的不許偷偷溜出府的話語,心底的疼痛落寞感少了許多,眼裏的潮濕也控製住了。
她是顧芷凝,回不到過去,便要努力的做好現在的自己,誰說變了世界,就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和有意義的事情了?
“哎,丞相大人神通廣大,這事兒還用我說嗎?”
淩江逞看著顧芷凝搞怪的樣子,無奈的笑了一笑,那笑就像是冬天裏的陽光一樣,雖然不強烈卻是溫暖的,一時之間,顧芷凝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淩江逞,動也不動了。
“你看著我幹什麼,難道我說錯了……”
“芷凝,芷凝?五公子!”叫了幾聲顧芷凝都沒有應聲,呆呆得看著他的眼神讓淩江逞中自己都覺得乖乖的,不得已隻好提高了嗓門兒,這才將不知道哪裏神遊去的顧芷凝叫了回來,卻又是結結巴巴一陣。
“……啊?噢……那個,江逞,你說我們是不是好哥們兒?”
“什麼?什麼哥們兒?你在說些什麼啊,自從你離開那書畫攤就跟中邪了似的,不說一句話,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去,更不該跟著你溜出來……卷軸,要我幫你拿著麼?”
這幾年以來,早已習慣了從顧芷凝的口中時不時的蹦出幾個稀奇古怪不知為何物的話語來,淩江逞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隻是每次好奇心的驅使,都讓他想要知道顧芷凝說的那亂七八糟的是什麼東西,頭一回聽見哥們兒這話,心裏的好奇又勾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