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散文(1)(1 / 3)

第1節凋零的丁香花

這是一篇遲到的懷念,得知萍姐去世的消息,她的墳前已是幾度青草萋萋,幾度落葉繽紛。

那一晚,我喝醉了。

早春三月的太原,一場大雪之後,寒風凜冽,寒氣逼人。幾個十幾年沒見過麵的高中同學來單位找到了我,我們在並州路一家飯店吃飯,席間聊起了往昔,不經意間說到了萍姐。

萍姐是我高中時最好的朋友,我們住在同一個宿舍。上課、下課,吃飯、睡覺一直是相依相隨。高中畢業後,我在一個小村子裏當代課老師。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十幾年前的那個農曆臘月十八是萍姐結婚的日子,當時趕上學生年終考試,半個多月後我回到家,打開她寄來的信時,已是她結婚後的第二天。沒能參加萍姐的婚禮,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想著她的失望,她的期盼,我一直都很自責。

後來,我到了省城。每次回老家都是行色匆匆。也許由於工作緊張,也許有太多不盡如人意的事,我一直沒有再聯係萍姐。可是我心裏一直希望,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專程去看她。卻沒有料到,學校之別,竟是永別。

萍姐是在一個單親的家庭長大,因為從小沒有母親,萍姐的性格裏總是透著一種憂鬱。美麗而憂傷的萍姐,是那種特別出眾的女孩。學校宿舍的門前有一大片丁香樹,還有一叢叢月季花。萍姐喜歡丁香,而我偏愛月季。每到月季開花的季節,我總會摘下那美麗的花瓣,洗幹淨,放在水杯裏,再放上茶葉、橘皮、白糖或冰糖,那樣泡出來的茶水好喝極了,淡淡的,有一種甜,一種香。每當這時,萍姐就會刮著我的鼻子,戲謔地稱我“采花賊”。

每年丁香花開的時候,我便會和萍姐鑽到丁香花叢裏細細尋找五瓣丁香。聽人說,如果能找到五瓣丁香,就能得到幸福,可是我們總也找不到。萍姐說,幸福真的像五瓣丁香那樣難尋嗎?看著萍姐失落的眼睛,我不知如何回答她。我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我多麼希望,多愁善感的萍姐真的能幸福。改天我們再找好嗎?一定會找到的。我牽著萍姐的手,對她說。

往事曆曆在目,那個和我一起尋覓五瓣丁香的人呢?

同學告訴我,萍姐自殺是因為一場戀愛。萍姐曾資助過那個男同學不少學費,但他的家人堅決不同意他們的婚事,無奈之下,萍姐隻好和別人結婚了。

故事到此結束,也許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

幾年之後,那個參加了工作的男同學,可能是由於一直思念萍姐吧,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悄然而至。他的到來,打破了萍姐的平靜生活,抑或是萍姐一直生活得不如意。據同學說,他和萍姐在縣城聊了一上午,把萍姐送回了村口。當他在縣城車站等車時,竟然發現萍姐不知什麼時候尾隨其後。二人難分難舍,我可憐的萍姐也許一直就沒有忘記過曾經的初戀吧。等萍姐送走了他,回到家時已經很晚,她敲了很長時間的門,家中的丈夫一直沒有給她開門。

在那個寒冷的冬夜裏,萍姐一直坐在家門口,直到天亮。

我無法想象那個晚上,那麼纖弱和敏感的萍姐,內心受到了怎樣的傷害。

我更無法想象,三個月後,萍姐喝農藥自殺了。也許她的死有太多的原因,來自家庭的,來自世俗的,來自心靈的。如果不是萬念俱灰,如果萍姐的心裏對世間還有那麼一點點留戀的話,她不會丟下孩子,因為她原本就是在缺少母愛的環境下長大的。而如今,她也丟下了自己還不到兩歲的孩子。

萍姐就這樣去了,帶著太多的遺憾、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牽掛、太多的痛苦,永遠離去了。留給親人、朋友的是無盡的傷痛和思念。萍姐,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了,當我得知這些時,我內心的震驚和痛惜。因為,我從來也不曾忘記過你以及我們在一起的年少時光,我們的美麗青春……

所有的一切都成為追憶,所有的一切隻能化為歎息。再多的眼淚都不能洗去我的無奈,我的悲傷,我的惋惜。萍姐呀,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在清明時節,在你的墳頭插上一束丁香花,唱上一首懷念的歌:你說你最愛丁香花/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她/多麼憂鬱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花兒枯萎的時候/當畫麵定格的時候/多麼嬌嫩的花/卻躲不過風吹雨打/飄啊搖啊的一生/多少美麗編成的夢啊/就這樣匆匆地走啦/留給我一生牽掛……

你能聽到嗎?你會聽到嗎?

附加話:

這篇文章最早發表於2006年4月4日的《三晉都市報》上,當時,身體狀況處於最差狀態,又是急性氣管炎,又是慢性萎縮性胃炎,半個月的時間,因嗓子疼,都不能說話。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我的幾個同學出差來太原順路看我,我是強打起精神陪他們的。

如果說父母雙親因病相繼地離去,給我留下了刻骨的傷痛。而萍姐的離開,卻是讓我震驚了。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凋零了,而且是自殺。在這樣的震驚中,徹悟生與死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生命某些時刻脆弱的不堪一擊。

由此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