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灰故事(2 / 3)

這一幹就是三年,期間,王建才回過幾次家,春節照例放假一個月。王建才每次回家都給白蓮花和孩子買吃的穿的。白蓮花連續幾天對他進行激越的犒勞。有了二女兒後,白蓮花的乳房還是很飽滿,沒一點鬆動下墜跡象。倆人一憋幾個月,見到就有了虎狼的架勢和勁道。

到第五年,王建才掙了一些錢,和白蓮花商量蓋一幢小樓房。白蓮花說:“人看衣裳馬靠鞍,房子是住的,更是咱倆臉麵。”說動手就動手,兩口子找爹娘和幾位血緣近的親戚謀劃了一番,然後買磚水泥鋼筋,用了三個月,就豎起了兩層樓房。

村裏百十戶人家,三百多口人,還是王建才最先蓋了樓房。鄰居和鄉親都背後嘖嘖讚歎,見到夫妻倆,滿臉堆笑。兩口子不僅住上了新房子,還為爹娘親戚爭了光。有了錢人就奉承,窮光蛋就是站在天安門城樓上也還是孤家寡人。有一晚,王建才和白蓮花見孩子們都睡了,又在為生兒子努力。完事後,王建才點了一根煙,看著新房子的天花板說:“你說這人就是都有賤毛病,沒錢看見你抬一下眼皮都覺得累得慌,有錢了讓他扛麻袋上十層樓也還笑眯眯,嘴巴合不攏。”白蓮花把髒了的衛生紙扔在尿盆裏,光著身子上床時也附和說:“可不就是,人,不管遠近親屬,可不都是這樣兒?”

兩口子笑了一會兒,就要睡了的時候,王建才忽然翻過身,對鼻息已經均勻如無的白蓮花說:“咱還有多少存的?”白蓮花打了個激靈,伸手摸了一下王建才說:“你差點把俺魂兒給嚇掉了!你說啥還有多少?”王建才說:“錢啊!”

白蓮花沒好氣地扭轉了身子,拉著燈泡,眼睛不適應地微眯著說:“哪還有,蓋房子都花了,還借了俺大哥五千你忘了?”王建才驚詫地哦了一聲,把上身和腦袋一齊放在床上,說:“這咋行,沒錢心發慌,走路抬頭的勁兒都沒有。得趕緊想法掙!”白蓮花說:“我還以為啥事兒呢,沒錢再掙唄,等天上給你掉啊!”

靜了一會兒,王建才又說:“你哥的錢啥時候借的?”白蓮花眼睛瞪得溜圓,聲音發尖地說:“房子蓋起了,欠建築隊五千,當時咱家不夠,我找俺大哥借的。”王建才說:“我咋沒印象?”白蓮花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滿臉漲紅,鼻孔裏呼著看著王建才。王建才見白蓮花生了氣,也坐起來,抱住白蓮花肩膀,軟聲細語說:“花兒,俺沒別的意思,就開個玩笑,看你都當真了。”白蓮花還是不吭聲,保持怒氣盯著王建才看,神情裏有一種鋒利的色彩,在午夜的白熾燈光中凝固了兩分鍾左右,然後轟然倒下,又把臉扭到了與王建才相反的方向。

3

新綠掀開去年的枯草,在大地上的暗自蔓延。村人都在刨地下種,滿山坡都是頭鋤頭的叮當聲。王建才和白蓮花正在坡上一片地忙活,馬路上有人喊建才名字。白蓮花傾耳聽了一下說:“是俺哥。”王建才高聲說:“哥,你先去家,大閨女在呢,俺和蓮花不一會兒就回了。”

白建奇說:“有個好事。”

王建才和白蓮花剛放下農具,還沒來得及洗手臉,他就開始說了,坐在一樓正屋椅子上,手指夾著香煙,臉色興奮地說。王建才順勢捉了把小凳子半蹲下,側仰著臉,孩子一樣看著白建奇說話。白建奇說:“還是那家鐵礦,老板轉包給他那個挑擔。他挑擔說咱這邊人老實,幹活賣力,打電話讓我找二三十個人,再去那兒幹。現在鐵礦石一噸都漲到一百了,他說咱出一噸貨給二十五。我算了算,一天出一百噸的貨,就是二千五。一個工人一個工給五十六十,剩下的都是咱拿了。要是多出貨,也是咱賺。我想和你一塊幹,我來領個頭,你來帶個班。行不行?”

王建才想也沒想,就說:“哥,咱兄弟倆還說啥。我就跟著你幹!”白建奇一聽,臉露亢奮,拍了一下大腿說:“那就好。現在咱開始分頭找人,找那些精壯老實的。半個月後上工。”王建才嗯了一下,眼珠子本分地轉了幾圈說:“哎呀,這時節,該出去的都出去幹活了,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滿街晃的二流子,你別說,找人還真不太好找。”白建奇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實在不行,可以去磚廠、石子廠、團球場撬牆腳,現在一個工六十塊的活兒真不多,肯定有人搶著幹。”王建才說:“這也是。”

白蓮花一直在廚房忙活,等他倆說完話,飯也好了。又急忙火亂地炒了一鍋雞蛋粉條加青菜,給自家哥哥端了一碗麵條,又去給王建才端。王建才站起來洗了手臉,和白建奇一起坐在小桌子上哧溜溜地吃了起來。

話好說,事難辦。王建才騎著自行車在附近七八個村裏轉了幾天,才找了五個人,王建才一籌莫展。白蓮花見他那個樣子,說武安那邊可能有些閑人。王建才悶頭說:“武安那邊比咱這邊富裕,很少人下礦井,咋能找到人?”白蓮花皺著眉頭,轉著眼球說:“我聽一個販雞蛋的武安人說的。好像是馬甸頭鎮的,那裏有好幾個大村,到現在沒活兒幹的閑人也多。要不去看看?”王建才說:“販雞蛋的?叫啥?”白蓮花閉唇,眨巴著眼睛,側著臉想了一會兒說:“好像姓蔡吧,說是在馬甸頭鎮街上開了一個雞蛋批零店。”

武安和這邊隔了一道山嶺,向下一段,還是高山峻嶺,有些山,險峻得鬼斧神工,飛鳥難越。馬甸頭鎮在一座高山之下,鋒利的山崖紅色向上,形如刀劈,幾千馬甸頭鎮人就散落在河灘及河灘周圍的窄坡上,房脊林立錯亂,向著另一條山穀延伸。

下車,王建才就去打聽賣雞蛋的蔡老板,問了幾家,說早就搬到武安城了。還說,那人做了十幾年雞蛋生意,賺了不少,去年剛在武安城買了房子,老婆就車禍死了,自個兒帶著一個十五歲的女兒,到城裏住了,但時常開車回來沿村收笨雞蛋,再拉到城裏去賣高價錢。

王建才頗有些失望,自己轉了幾個村子,又找了三四個人,可也沒說定。王建才對他們說,就這幾天,一定用車來接他們。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穩,白蓮花就問他見到蔡老板沒?王建才說:“早不在馬甸頭鎮了,據說去了武安城。”白蓮花哦了一聲,也沒問王建才招工情況,就扭著屁股去了廚房。

傍晚,剛撂下碗,王建才就跑到大舅哥家。大舅哥說:“我也找了十幾個人,還差三五六七個,但已經讓在石子廠幹活的一個本家兄弟想法帶幾個人出來。”哥倆覺得,這事情宜早不宜遲,寧可把人帶去,白管幾天飯,也不能抓不到一個人毛。晚上,倆人又一塊去了一個搞私營客運的人家,把班車包了下來。

開工後,一切都還順利,到第二年夏天,鐵礦效益空前的好,鐵礦石走得呼呼的,有些車還裝不上,車主不得不給礦老板說好話,買香煙好酒,讓老板安排早點裝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