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的第一天晚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好像每個人都是一個深沉而富有內涵的人一樣,好像這個世界都不符合我們每個人的品位一樣,好像來到地球都完全是一個誤會一樣。好像我們都不屬於這裏一樣。好像以後的每晚我們相互之間都永遠也不會說話一樣。於是在我們相處了一年的宿舍裏,唯一一次平靜的夜晚就這麼過去了。為此我至今仍感到沒有好好的享受那唯一一次的安靜而感到可惜。而以後的每一夜晚,他們的嘴都像是被洪水衝垮了的閘門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第二天高一新生就開始軍訓了,教官是一個女的體育老師,走起祿來特別的好看,說走路好看具體是怎麼個好看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感覺有的女的走路好看,有的女的走路不好看。後來和女朋友一起走路的時候我會故意走在她的後麵看她走路的模樣,感覺她走路也挺好看的,好像無論天氣怎麼樣,在她的身後總會有一陣細風飄過一樣,前麵的那個人也像是一支柳枝在隨著微風不停的搖擺著。於是我就打了個冷顫又跑到她身邊了,她這微風有點冷。後來的後來,在一個四處無人的夜晚,我們走在路上,我扶著女朋友的腰說:“你看你這這個腰啊,跟個水桶似得,都分不清屁股和腰了。”女朋友立馬像恐龍大變身,也像是奧特曼裏的小怪獸突然變成打怪獸一樣,轉身對我咆哮道:“咋哩,嫩高宗那個似候可不似則麼所的。那個似候,你咋不縮俺的腰跟個飛桶似的尼,你有本似那個似候佛啊,現在晚哩”(翻譯:你高中那個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說俺的腰跟個水桶一樣呢,你有本事,那個時候說啊。)我們高中從來沒說過普通話的,所有的學生都不說,偶爾會有幾個老師在講課的時候說普通話,但是課下就完全不說了,那些老師能夠熟練的運用普通話和當地方言之間的轉化,就好像一個能熟練掌握多國語言的人一樣。去餐廳打飯我們會說要幾個饃饃,如果誰說要幾個饅頭,可能周圍的人就會轉過頭去看看,這是哪家小夥這麼高大上啊,或者看看他是來自哪個星球的。竟然給饃饃叫饅頭。好像路遙的《人生》裏寫的,隻有知識分子才會刷牙一樣。而那時所有的我們都想自己能夠成為一個知識分子,那唯一的途徑就是考上大學。而考上大學對我們來說就是有鐵飯碗了,考上大學我們就是鯉魚跳龍門了。後來在大學我在想那些來自不同省份談戀愛的戀人們,相互之間說普通話會不會很別扭啊,他們要都說各自的方言會是什麼樣的啊?他們吵架的時候會不會在心裏用方言暗罵對方啊?比如:你個龜孫,咋這麼不聽話哩!後來有時候偶爾也會跟女朋友說普通話,但每一句都好像在開玩笑一樣。軍訓的時候汪精衛就站在我的前麵,他做什麼都特別的認真,軍訓也是。站軍姿的時候,他青筋暴起,血管都露出來了,汗在脖頸嘩嘩的往下流,好像真能聽見嘩嘩的流水聲一樣,整個襯衣的背後全都濕了。他做什麼都是這麼的努力,我覺得汪精衛的體質不好,站這麼一會就出這麼多汗,覺得我自己的背後肯定是幹的,於是我讓汪精衛看看的背後濕了沒有。汪精衛說:你的全都濕了,一看你體質就不好,聽說出汗是腎不好,你以後可得注意,聽說腎可是個好東西。於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和汪精衛的腎都出問題了。我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知道這些生活小貼士的。他說話的時候總會帶著一種憨厚的笑容,我喜歡看他這種笑的樣子,雖然他是個男的但是我也喜歡。就和馬廷建一樣,他們都是我去學習的榜樣,不知道要去向他們學些什麼,但就覺得有些地方要向他們學習。現在想想,那時候我竟然就有這種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覺悟啊。說起笑有一個我自己也沒弄清楚的案例。具體案件是因為同學的一句話我才注意到的。上晚自習的時候,前麵的一個女生突然神經質的轉過頭來對我說:“張曉聰,我咋從來沒見過你笑過呢?”當時我覺得特別的驚訝,不是驚訝為什麼她會突然問我這麼個問題,而是我清楚的記得,初中的一個同學曾經也這麼對我說過,而她說的是:“張曉聰,為啥你每天總是笑呢?”。都是同一個我,為什麼有人問我為什麼總是總是笑,有人卻問我為什麼沒見過我笑?初中和高中我到底有什麼變化呢?到底是什麼在變呢?這兩個時期的我真的變了嗎?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我也不知道現在的我是每天的在笑還是從來都不笑。在宿舍的第二個晚上,宿舍就開始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好像不知不覺的就走過了一道鴻溝一樣。這是我發現舍友的名字都特別的奇怪。除了王金偉和魏分清,還有王岩,嚴丙德,顏配漢劉洪飛。後來不止誰給誰起了外號給他們都變成了閻王,嚴病得,漢子,淌洪水。淌洪水是唯一有女朋友的,也是唯一一個有手機的。那時候我們都還沒有qq號,雖然07年手機和qq這些東西都已經很流行了,但對於我們這些土鱉來說還都是新的高大上的東西,就和普通話一樣高大上。唐洪水喜歡給我們將女人的事。說以後你們找女朋友了一些東西是一定要知道的,他講他和女朋友的第一次,什麼老漢觀音的他都說。他似乎也成了我們當中一些人的啟蒙老師。而我的啟蒙老師是我初中的語文老師。漢子喜歡畫畫,具體點是畫裸體的女人,畫的特別像,一些細微的地方也像,他在被窩裏蒙著頭用手電筒照著畫,畫好了傳給我們每個人看。有人不隻是嘖嘖的稱讚還是嘖嘖的吸流出來的口水,總之畫的特別像。全是各種發型的********,當時我們在想漢子以後肯定是個畫家。嚴病得喜歡看小說,當然是那種他特別喜歡看的小說,一目十行,為了找他想看到的情節,後來未來買書他能把回家的車票錢都給花了,還有一次是接了我的十五塊錢,至今還沒還我呢。其餘的人就都是好學生了,當然這是要包括我的。這是實話。我們宿舍八個人有八個手電筒,每天晚上用手電筒在被窩裏照著看書,媒體那晚上都要到十二點多呢!高一我們就如此的努力了。後來感覺真不值,眼睛開始近視了,而且越來越厲害。學校是新校區,在一片荒郊野地了,軍訓的時候天氣還比較熱,我們在二樓蚊子特別特別的多。而我們蓋著的是自己帶的厚被子,我和汪精衛的被罩都是縫在被子上的。我的是我奶奶給縫的,奶奶說這樣晚上蓋被子的時候被子不會到處跑。而我們兩個蚊帳都沒有,蚊子嗡嗡的在耳邊飛著,隻能用被子蒙著頭睡,可是天又那麼的熱。被罩也沒法拆下來。第二天汪精衛對我說:“昨晚熱死我了,蚊子那麼多,不蒙頭睡能被咬死,蒙著頭睡能被熱死。”當時我是讚同的五體投地啊!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這裏的樹兒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每一個季節我都會細心的看著,當時覺得這些日子可真是遙遙無期啊。說不準哪個時刻我高中畢業了會回想現在的日子呢,那時肯定會覺得一切都過的是如此的快。可是當時隻覺得,所有的日子永遠都遙遙無期,怎麼浪費都不會到盡頭。而此刻的我,真在懷念當時的我,當時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