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若依說您有風濕,我有個伯父是醫生,給您帶了點藥。主要是中藥,怎麼煨服我都讓伯父寫在裏麵的字條裏了。還有幾盒西藥,英文的說明書我已經打印了中文。因為沒有具體看到您的病症,不好診斷,這些您先試試,可以的話,我再讓伯父把藥方給我。”陳宇皓把自己帶來的袋子打開,因為怕被雨淋濕,自己在宿舍裹了好幾層。其實陳宇皓想說可以的話去重慶親自讓伯父看看,但他知道這時說等於白說,他們暫時沒有能力也不會去的。
“謝謝,謝謝!這花了多少錢呀?”若依媽心裏感激,但她首先考慮的是經濟情況,但既然別人多少錢她都得給。她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文化,生怕說不好,聽著自己說出的漢語心想要是若依爸在就好了,至少見過的世麵比她多,漢語也說得好,他不知道怎麼與這個客人交流,張望著,希望若依快點回來。
“沒花什麼錢,這個是送給您的。主要是給您先試試,看看有沒有效果。”若依媽不標準的漢語讓陳宇皓集中精力才勉強聽得懂,這樣的交流也讓陳宇皓感到一絲尷尬,但對長輩,他曆來都是很尊敬愛戴的。
陳宇皓起身把帶來的藥放在電視旁的矮櫃上環視一周,堂屋左邊的隔牆上貼著一張發黃的毛主席畫像,上麵的年代標著1996年,正中的案幾上放著一個靈位,右邊掛著一個老爺爺的頭像,應該是若依的爺爺吧,右邊隔牆上粘滿了各種獎狀,寫的都是若澤的名字,有小學的也有中學的,一般都是年級前幾名,旁邊還有一些撕掉的痕跡,也許那裏曾經貼了若依的吧。除了電視和電燈再無其他電器,也沒有什麼好點的家具,隻是正中的案幾和兩邊的太師椅感覺有點年代,算是家裏的古董吧。陳宇皓又坐了下來,內心說不出的感受。兩個人沉寂了好一會兒,陳宇皓終於還是打破安靜。
“若依去哪裏了?”
“若依呀——她割草去了,馬上就該回來了。”若依媽像突然從夢中醒來一般。
“阿媽,海鳳媽說家裏來客人了,誰呀?”若依背著一大背的草走進來還沒來得及把草放下便問。
若依媽像突然來了救星一樣,急忙起身要出去幫忙。陳宇皓聽見若依的聲音,感覺心裏頓時平靜了下來,起身向門口方向望去。若依背著一大背的草,感覺有她兩個那麼寬,整個脊背被壓得彎曲,蓑衣頂在頭上,一件很舊的藏青色外套,黑色的褲子,涼鞋上還貼了紅泥,褲腳撩起來,露出雪白的小腿,雙手扶著背簍,兩鬢散亂下來的頭發濕潤著貼在臉上,不知道是汗水多點還是雨水多些,沒有了嬌美,就像無數普通村婦一樣。陳宇皓的脊背感覺被冰了一下,心裏一股勁湧到頭部,瞬間眼裏濕潤,他沒有想到,那個在他麵前開朗、調皮又任性,玩遊戲隻會沉浸在‘水果忍者’裏的女孩會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到底是什麼讓她一直堅守,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嗬護著這個家,天還下著毛毛雨。
若依看到陳宇皓也停住了腳步,就呆呆站在原地,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會突然來她家,她吃驚,更為自己現在這樣出現在他麵前而羞澀,手腳冰涼但感覺臉是燙的,他平時去工地都會換身較新的衣服,整齊幹淨,而此時卻如此狼狽。幾秒鍾之後若依便迅速走向大瓦房,若依媽和陳宇皓都還來不及出來幫忙。陳宇皓比若依媽要敏捷些,三兩步跨了出去,趕上幫若依把草卸下來。
“你怎麼來了?”若依挺了下酸疼的腰,伸了伸胳膊,不解的問。
“衣服頭發都濕了,趕緊去換下衣服,幹毛巾在哪裏?我幫你拿來擦下頭發。”陳宇皓沒有把若依的話放心上,而是擔心若依這樣會生病,得趕緊換掉衣服,他環視著尋找幹毛巾。
“沒事,你先進屋坐,我就換下衣服。”若依說著快步向側屋走去,她肯定會換的,她可不想這樣麵對陳宇皓,哪怕多一分鍾。她沒有擔心自己,因為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太正常了,一會兒喝口熱水,再吃片藥就好了。
“小夥子,進來坐。”若依媽看陳宇皓在院子裏頓足,喊他快進屋,省的淋濕了。
沒有找到毛巾的陳宇皓回到屋內,心裏久久平靜不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這樣牽掛、擔心,包括他的父母,他一想到若依就是這樣一天天走過來的,而且有可能還要這樣繼續下去,他心裏就像刀割一樣,心裏感覺是痛的,好像痛得無法呼吸。女神不是要被人嗬護著嗎,而他的女神卻要承受這麼多,之前若依說著就像過家家一樣,還帶著自己到處玩,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想想自己以前還故意惹她生氣,多累了還要讓她陪自己,他還一直認為就是做做飯幫幫忙還沒有自己上班辛苦,可今天,他感覺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他一直以來沒有設身處地地為若依想過,他隻是在滿足自己的享受。一切的真實來得太突然,壓碎了他輕狂的夢,如果以前隻是豔慕的話現在就隻有心疼,也許今天開始他跟若依才真正開始。
“若依,阿媽去地裏拔點菜,記得留人家吃飯。”若依媽看雨停了,想著自己在場也不好,起身慢慢向外走,“你多坐一會,吃了晚飯再回去。”叫完若依又叮囑陳宇皓。
一會兒若依換好衣服出來,手裏拿著幹毛巾,“你再坐一會,我去洗下臉。”若依說完放下毛巾向廚房走去,陳宇皓起身跟了出來。
若依沒有注意到陳宇皓在旁邊,在廚房門口認真地洗臉、洗腳,頭發被捆了起來。陳宇皓回屋把毛巾拿了出來,看著若依就像欣賞一幅作品,也憶起初見時的情景。
“頭發濕還捆起來,趕緊擦擦。”陳宇皓把毛巾遞向若依。
“啊——嚇我一跳。”若依被突然出現在自己旁邊的陳宇皓嚇到了。
“膽子那麼小,這樣就被嚇到了。你不是說自己是女漢子嗎?”
“我哪有說,別看我,都讓我不好意思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哪裏沒看過。”陳宇皓本不想開玩笑,但情不自禁。
若依頓時臉通紅,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說著,“你來我家幹嘛,也不提前說一聲,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弄得我都不敢跟我阿媽說話了。”
“給阿姨拿點風濕的藥,本來要你自己帶回來,你一直沒有來工地,我擔心中藥變質就先送來了。”這隻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自己好幾天沒有見到若依了,真的想她。“我給你買個電話吧,這樣我有事就可以跟你打電話了。”
“謝謝你!我阿媽有手機的,你有事就打給她說找我就可以了。”若依原來真的沒有想到給陳宇皓留個號碼,畢竟手機放阿媽身上,有什麼事方便,阿爸也會打回來問問家裏的情況。
“那我想你了怎麼辦?我可不想每次找你她都知道。”陳宇皓看若依是沒有理解自己的意圖,“這樣擦怎麼擦幹呀!”陳宇皓看若依有勁沒勁地擦著,也許她真的有點累了,一把奪過毛巾,幫若依擦了起來。
“我自己來,大門還開著,路過的人會看到的。”廚房對麵就是敞開的大門,若依怕村裏人看到很不好意思。
“怕什麼,看到就看到。”陳宇皓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還是隨了若依,往裏麵走了幾步,若依也從反抗到乖乖讓陳宇皓擦,也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但心裏是暖暖的幸福,隻希望阿媽不要回來這麼快回來看到這一幕。
有客人在,家裏比平時早吃了晚飯,天終於放晴了,中午還有雨,現在卻有了晚霞。若依媽讓若依送一下陳宇皓,順便拿給她五百塊準備付那藥錢。
“那藥多少錢,我阿媽讓我一定把錢給你。”若依知道陳宇皓不會要,但這是阿媽交代的任務,必須完成。
“跟我還客氣啊,人家都沒向我要錢,我也不知道多少。”陳宇皓無奈了,就那麼點藥錢還要三番五次給他。
“那——那就五百塊都給你吧,我媽就給我這麼多,如果不夠以後我再給你。”若依還是掏出五百,全拿給了陳宇皓。
“那我在你家吃飯了是不是也要給錢呀?跟你說不用了,聽話,如果效果好以後再要就付錢,好了吧?”陳宇皓真的沒有辦法了。
陳宇皓的再三拒絕讓若依猶豫了好久,終於把錢收了起來,陳宇皓這才露出了笑意,這個倔強的小女人,是什麼讓她不占別人便宜,況且他又不是外人,莫非若依把自己當外人了,如果真是那樣,隻能證明自己做得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