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鬥得涼州(1 / 1)

閑來無事,讀書。隨手拈來一本,是《三國誌》,翻開來,忽見一則故事。

“伯郎,涼州人,姓孟,名他,扶風人。靈帝時。中常侍張讓專朝政,讓監奴典護家事。他仕不遂,乃盡以家財賂監奴,與共結親,積年家業為之破盡。觽奴皆慚,問他所欲,他曰:‘欲得卿曹拜耳。’奴被恩久,皆許諾。時賓客求見讓者,門下車常數百乘,或累日不得通。他最後到,觽奴伺其至,皆迎車而拜,徑將他車獨入。觽人悉驚,謂他與讓善,爭以珍物遺他。他得之,盡以賂讓,讓大喜。他又以蒲桃酒一斛遺讓,即拜涼州刺史。”(《三國誌?魏誌?明帝紀》裴鬆之注引《三輔決錄》)

甚以為奇。原隻知道鑽營者不擇手段,殊不知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招!

又拿來一本,是《史記》,翻開來又見一則故事。

“吳起者,衛人也,好用兵。嚐學於曾子,事魯君。齊人攻魯,魯欲將吳起,吳起取齊女為妻,而魯疑之。吳起於是欲就名,遂殺其妻,以明不與齊也。魯卒以為將。將而攻齊,大破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

這回不單單是驚異,而是目瞪口呆了!

天下竟有這樣的人?為了當官,竟然“殺妻求將”,觸目驚心,簡直是喪心病狂,真讓人無法理解。

本來閑著無事讀書消遣,不料想卻偶然讀到這樣的文字,不爽,遂將書甩在一旁,坐在那裏發呆。

忽有人敲門,老朋友推門進來,見我如此模樣,還以為我身體不適。當知道我因讀書不解而憂鬱,就哈哈大笑。

“夥計,世界上本來就有一些這樣的人,為了升官不顧一切。兩千年前有這樣的人,當今社會就沒有了麼?古今中外皆無不同,你是不知道而已。”

老朋友一臉世故地說著。似乎他懂得很多。我就問他:

“你既然那麼精通此道,為什麼沒弄個一官半職呢?”

“嗨,人各有誌,不能強求。我懂,並不等於我就去做。就像你知道股市裏有人如何搗鬼,你去做嗎?”

“那不一樣,股市裏的事我不去做,而且我也做不了。”

“就你這脾氣,做得了你也不去做的,我知道。不過,我可以給你講一個發生在今天的故事,你看看跟古人所為有什麼不同。”

老朋友端起茶杯咂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起來。

老朋友告訴我,他有一位朋友,在一個地方工作。本來,為官一任理應致富一方,可那地方的老百姓卻很少見到他們這位長官,不知道他在哪兒,更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工作也不管,事情也不做。許多該辦的事,都讓他給耽誤了,幾年下來,那地方是江山依舊,窮上加窮。

可是,就有人卻常常見到他,在頭頭兒秘書的辦公室裏。隻見他從這位秘書辦公室裏出來,又走進另一位秘書的辦公室。一個屋挨著一個屋地轉,差不多天天如此。做什麼呢?無人知曉。後來,有人就發現,如果哪個頭頭兒的家裏有了困難,他一定會馬上出現在困難麵前。如果哪個頭頭兒的生病住院,或者是頭頭兒的夫人生病住院,不出一個小時,他肯定就會畢恭畢敬地站在病人的床頭前。

“你的那位朋友都認識那些頭頭兒的和他們的夫人嗎?”我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嗨,當然,這裏邊具體的情況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幾年過去,你猜怎麼著?他真的弄了個官當。雖然不及‘涼州刺史’,似乎也可‘稱霸’一方呢。這不是麼,才上任兩三年,聽人說最近又進步了。”

送走老朋友,我依然坐在椅子上不願動彈。心裏空落落的。接著讀書?早已沒了興趣。想想老朋友說的話和他說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西邊的太陽歪歪地掛在天上,陽光透過結滿柿子的枝葉照射到屋裏來,屋裏就充滿斑駁的桔紅色的光。

慢慢地,似乎有一種思緒悄悄爬上心頭。那是一種什麼思緒呢?皺起眉頭仔細想想,卻怎麼也想不清楚。

端起杯子喝茶。是一位朋友出差剛從南方帶回來的新茶,有點苦,清火。

忽然發現,那思緒竟是一種擔憂,一種莫名的擔憂。為誰呢?想想,似乎不是為那個為當官不顧一切的朋友擔憂,而好像是為老朋友的朋友的妻子擔憂。——不知道她讀過那些史書沒有,知不知道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讀來讓人目瞪口呆的故事。對自己的未來呢?有沒有思想準備?說不定將來有一天,她的丈夫忽然又想接著往上升官,也像《史記》裏說的衛人吳起那樣,需要她獻出性命,而當她丈夫的雪亮的閃著寒光的屠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她會不會也像吳起的妻子一樣,那麼情願和坦然。

2007年8月立秋園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