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3)(2 / 3)

大約,與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的道理,是共通的。

不久後,他們離開了那個詩情畫意的北平鄉下,重新搬回了城裏。這次他們居住於北河邊上的一幢小公寓裏。煙水茫茫的地帶,有如當真有個伊人,宛在水中央。公寓的主人對於錢財並不過於在乎,反而對於文學更感興趣,他時常邀請胡也頻和丁玲,同他坐一坐,喝上一壺釅到濃處的茶,談談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這時,胡也頻主編的《民眾文藝周刊》已經停刊,少了一樁收入,境況便有些窘迫起來。加之,寄出去的稿子又時常遭到退稿的境地,這些稿子,隻是未曾遇上一個伯樂,並非是水平不夠的緣故。於是胡也頻便同沈從文,以及妻子商量著,打算自己出一個刊物,他有過當編輯的經驗,並不怕前路難行。

隻是,世事大多不易,想要辦成件事,總得先備受折磨,還不一定能夠成功。人生的坎坷,是曆練人的利器,有些時候,也能將人折磨得體無完膚。他們還沒真正經曆過辦一份刊物的艱難,看著報紙上屢見不鮮的告示,說本報出了一個副刊之類的,還以為隻要有本事,有能力,誰都可以辦成辦好。胡也頻和沈從文到處打電話,托人詢問,卻總是被客套禮貌而冷漠地拒之門外。此事遲遲未有下文,日子卻必須得過下去。

由於公寓老板對文學的熱愛,和對知識分子的尊重,當時這幢公寓周圍,聚集了許多後來知名,而當時還窮困潦倒的文人。這些人裏,有寫《雨巷》的朦朧派詩人戴望舒,有著名翻譯家徐霞村,他們聚集於一起,像當時任何一個文學團體一樣,為理想堅持,討論過去和未來。在他們之中,胡也頻不算是最有名氣的,但他沒有絲毫的自卑之心,如若產生了分歧,依舊是要據理力爭的,他成了論爭的常勝將軍,高談闊論,極少有人能挫傷他的鋒芒。

作為妻子的丁玲,也微笑著看他們爭得激烈,隻是仔細聆聽著,並不插嘴,不插手幫幫丈夫,也不會生出什麼對於失敗者的同情來。她在聚會中的,都是淡染寧和的存在,如同春日裏的清茗,幽然地飄著淡淡的清香,寧靜美好,悄然沐浴在文學的煙雨裏。暗暗地,她開始提筆寫《夢珂》,初稿是隨意放置的,別人看到了若是問起,她也隻是含笑搖頭,並不多說什麼。她是無心出風頭的,不過是依憑著心中的一念執著,悠然前行罷了。

後來有人通過這段時日,評價她說——她不大像個女人,沒有年輕女人的做作,也缺乏女人的風情。她同人相熟時,時常是那熟人忘了她是個女人,而她自己也願意這樣。她希望人家待她如一個男子。

丁玲是明白在那樣的亂世中,作為女子的種種不便的。她希望別人將她當成男兒之身,而非是紅妝上戰場的梁紅玉,跟著錢謙益千萬裏奔走的柳如是,那些女子,在別人眼中都依舊是女子,無非是做出了一些超乎尋常女子的事情。而丁玲所希望的是那些朋友,能將自己當成純正的男子,無須由於自己的性別而有所顧忌。她這樣想,別人在她自己的引導之下,也按照她希望的那樣做了。在這些朋友們眼中,她並非隻是胡也頻的妻子,一位男子的附屬品,而是他們之間的一員,堅持,獨立。

《夢珂》的出版前,是經過丈夫的仔細修改的,對於其中一些不妥之處,他也細心地給出了意見,才有了後來我們所看到的《夢珂》。透過時光的帷幕,我仿佛能掀開,看見一些溫暖畫麵,昏黃燭影下,泛黃的牆壁上,掛著的古老時鍾,指針提示著一個深夜時辰,然而衣著淡薄的丈夫,依舊坐在燈火下,他麵前是妻子的手稿,字跡溫婉清秀,他落筆而下,慎重而愛惜。夜半起身的妻子,拿著舊衣走了過來,為丈夫輕輕披上。此時,已不用說話,任何話都是多餘的,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心靈相通的兩人,透過對方的眼睛,就能明白那句未曾出口的話語。燈火漫漫,映出兩張年輕臉龐,眼中的熾熱火光,彼此唇畔,清淺如同流水的笑意,明亮得燭火都暗自慚愧。

愛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笑容,就已足夠。我從來不以為貧賤夫妻百事哀。隻要有愛,任何問題都能豁然而解。愛是披荊斬棘刺破蒼穹的利劍,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咒語,是風風雨雨裏的一葉小舟,是漆黑深夜裏的一盞明燈。貧賤又算得上什麼呢,隻要兩個相愛的人,同心合力,日子再漫長,痛苦再綿延,心中都是風雨朝陽。

離心

一段情,最害怕什麼?

一對戀人,最擔心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