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先行部隊便引導移動速度較慢的常山居民出了城。
我和李光弼一行人留在城裏。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忽的就空曠起來,十分陌生。
之後沒過幾天,傳來了史思明大軍臨近常山的消息。
我、李光弼、趙謹俞三人一同坐在小山上,護衛的精銳小隊埋伏在身後的樹林中。
大大的布傘支在頭頂,一壺劍蘭茶清幽撲鼻,旁人望來好不愜意。
我的目光死死盯著遠方的邊界處,唯恐漏掉一個叛軍。
李光弼見我緊張兮兮的樣子,坦然道:“阿持姑娘,莫非是對自己的計策不夠自信?”
我將目光收了回來,幹笑了幾聲:“不瞞將軍,計劃再好,也有趕不及變化的時刻,阿持心中的把握也不是十成十的。”
“是嗎?”李光弼眯著眼反問道,時光在他的眼角雕刻出歲月的痕跡,使得這位老將軍有了非凡成熟的魅力。
“可在老夫看來,此計策卻是無甚疏漏的,姑娘不僅膽識過人,連這份智謀也非常人所有。可惜今生身為女兒,不然我大唐可又要多了一位名將。”
“將軍謬讚了,阿持不過紙上談兵,比不得眾位在沙場拋顱灑血的將士。”
李光弼很是欣慰地望著我,道:“不驕不躁,謙卑有餘,謹俞,這樣的兒媳,為父很是滿意啊。”
我愣了愣,窘迫地低下頭,趙謹俞也覺著有些驚訝:“義父,大敵當前,您說什麼呢!”
李光弼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怎麼,不是你前些日子歡歡喜喜地跑來告訴為父,已向心儀的女子求了婚,要求得為父的首肯麼?莫非那位佳人,不是麵前這位阿持姑娘?”
趙謹俞想必也是尷尬非常,他望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是…”
“這不結了,為父又沒有說錯。”李光弼開懷大笑,又轉而問我:“阿持姑娘,這麼說,你是答應謹俞了?”
我隻覺著臉上燒熱,半晌才答道:“婚姻大事,應依父母之意。”
“確實確實,你們二人兩情相悅,縱是難得,可也不應壞了禮數。待此戰平了,老夫即刻派人下禮提親,六道吉禮一樣不能少,必要謹俞風風光光的娶你過門,萬不可讓你委屈了。阿持姑娘,你看可好?”
因著心中矜持,我不知該如何回話,隻將頭低得更低了一些,然後輕輕地頷了頷首。
李光弼見了,甚為開心:“哈哈,好好好,老夫如可親眼見我兒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此生心願便已了了大半!”
趙謹俞此時也有些動容,嘴角持著一抹笑:“義父,您老人家可真是臨危不亂,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拿孩兒的事情取笑。”
“哎~為父不過是見你們二人過於緊張了,所以說說家常話,調和調和,有何不好?”
誠如李光弼所言,我心情已不似適才那般緊繃了,嚴肅的氣氛也輕鬆了許多。
我們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忽的瞟見天際邊漸漸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叛軍終於到了。
果不出所料,敵軍見隻區區三人閑坐在山丘上,且其中一人還是唐軍總帥,哪怕坐懷兵馬十萬,也一時不敢妄加進攻。
李光弼遙望天際,緩緩地問道:“謹俞,若今日換作是你,遇見了敵軍總帥孤身一人,你殺還是不殺?”
趙謹俞撫摸一遍他的劍鞘,眼神落到了敵軍中間:“如若換了立場,今日在此山丘之人是別人,孩兒必當三思而後行;但若那人是史思明,就算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萬丈深淵,孩兒亦要闖之殺之。”
李光弼回頭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過了半個時辰,敵軍終是按耐不住,發起了進攻。
待他們快至山腳下,趙謹俞下了令,藏匿於林間的伏兵傾巢而出,將早早備好的巨石和重木紛紛順著山崖滾落,將敵軍前鋒砸了個措手不及。
此時,在敵軍後方的李蒙也帶領士兵紛紛出動,戰鼓響徹天地間。
我立於山崖之上,偶爾聽得敵軍慌張之中幾句碎語。
“大人,不好了!我軍後方突然遭到了襲擊!”
“什麼?!遭了,中了敵人的埋伏了!火速尋找突破口衝出去!”
“可是大人,李光弼就在眼前啊!”
“******的,你沒看見他們早有準備,有本事你順著滾石上去把李光弼人頭取下!沒本事就趕緊撤!”
“是…是…撤退!尋找突破口!”
我聽了掩嘴一笑:“趙大哥,這敵軍前鋒武將怎的蠢笨得很,不過也虧了他這份識趣,不然咱們的計劃怕是沒那麼容易實施呢。”
趙謹俞望得前鋒撤得差不多了,恭敬道:“義父,我們也該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李副將吧。”
李光弼點點頭,之後我們騎上了事先備好的好馬,在精銳護衛隊的掩護下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