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的忒誠懇,忒婉轉,不惜將師父搬出來下誆子。
師兄臉上還是一副清淡模樣,聞言端正道:“神姬女子家貴體,又不理戰事,習兵法並沒甚用處,不如多習樂習舞才為好。”這話說得客氣,不過比起秦落落卻明白得多。
秦落落臉上笑僵了一僵,轉而換了個更燦爛的:“落落自小就學彈琵琶,舞也是從二十歲便開始跳的,學兵法卻一直沒得機會,落落就這麼一個願望,段仙君若不應,才是叫落落難過。”
她一口一個落落落落的叫得我頭疼,抬眼看師兄,他嘴上勾出個淺笑:“既然如此,本尊自不好駁了神姬麵子,正巧師妹對這塊學問知之甚少,不若叫她跟著旁聽,也好調教調教她。”
神姬不好駁的麵子上臉色有點難看,還是青著臉應了謝,落座時卻瞄了我一眼。
第二日便有婢女來請師兄去教課,他收拾收拾順叫上了我。
婢女徑直領我們到秦落落房裏,房裏一扇屏風,繪的是月上金桂。拐過屏風,進了裏屋,秦落落坐在一張矮桌邊上,我們落座。
她衝師兄笑了一笑,婢女端上一盤點心,是精致的桃花糕,她請師兄吃一塊,師兄推辭說不愛吃甜食,她才又請我吃。我盛情難卻的捏起來輕輕咬了一口,發現出人意料的好吃,就三口兩口吃光了。這之後,那殷勤的婢女又端上一盤紅棗餅,一大碗雪蓮子羹湯,外加一碟龍眼杏子丸。我瞧著這實在不像是上課,明明是叫師兄來吃加餐。可師兄一樣也沒嚐,她就每樣都叫我吃,最後直接結果是我晚上鬧肚子一夜沒睡好。
吃完了三樣點心外帶湯,秦落落最終放棄繼續靠美食吸引師兄,磨蹭了一會才拿出傳說中那幅陣圖。
唉,這陣圖,我還當是什麼奇門陣法,須得講好些天才講得清楚,原是我剛入華山時師父拿來給我啟蒙培訓用的吳水陣。這個陣法,除了加入水行做幌子以外,委實沒有什麼難度。聽著秦落落左一句落落這這這不懂,右一句落落不明白那那那為什麼這樣布置,我百無聊賴賞窗外景色。
第三天依舊如是,唯一出人意料的是課上到一半闖進一個小婢,對著我說:“神女,出事了。剛剛我在花園裏采花準備製香,發現一隻雕花紋的銀鐲子,問了一問,一個掃院子的小婢女說是她掉的,我不太相信,忽然想起神女戴了一樣的,就想撿來還給神女,可那婢子非說是她的,死活不讓,我隻好跑來請一請神女。這鐲子神女天天戴著,想必很重要,煩請神女隨我去看看,那隻鐲子到底是不是神女的。”
我一看手臂那一串銀鐲子,數一數確然少了一隻。師兄送的鐲子,固然很重要。我說了句告辭跟著那侍女走了。
婢女水紅緞子的衣裙在前頭一晃一晃的,七拐八彎一路分花拂柳近了花園深處,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卻不見她停下來。我問她,她隻說快到了,就快到了。
又走了一會她停在一片鬱鬱的合歡林裏頭。合歡樹生的高,種的密,枝椏斜過來像拱廊,擋了晌午大好的陽光。五月合歡確然開得好,隻是用合歡花製香還是頭一次聽說的,更何況並沒見著有掃院子的婢女,哪怕半個人影子也沒有。
前頭的侍女猛地轉過身,很快的身手,掌中攥著根堅實的木棍。
醒悟是圈套時當然已晚了,閉上眼時我尚且還在琢磨,哦,秦落落所說的絆腳石,原指的就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