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漓昭融合了原本的軀殼,法力也恢複過來,他從中曲山帶著毛毛朝著太華山行得飛快。
毛毛嘴中叼著海藍的相思石手串,嘴巴嗚嗚地不停,似是在想念海藍。它眨巴著藍色的大眼睛,順從地站在漓昭腿邊。
漓昭幾乎是衝進那木屋的,雖然額間的珊瑚子還在微微跳動著,可是他怕他見到的是已經渾身冰冷的赤妖。
幸而,一切還來得及。
赤妖的情形似乎是更壞了,一旁被捆作一團的棠兒也萎靡地不成樣子。毛毛一進屋,神獸的氣息唬得棠兒的臉色更加發白。
毛毛沒有看周遭的一切,隻是徑直朝著吸引它的香氣奔過去。是了,對於它來說,越毒的毒藥越美味可口。
漓昭額間突突地跳著,看著毛毛尖利的牙齒刺進赤妖手臂小心地吸吮起來,一邊喝毒血,毛毛的尾巴一邊愜意地擺來擺去。
漓昭看著赤妖的麵色一點點恢複正常,全身緊繃的力氣驟然一鬆,坐在床腳,頭靠在毛毛毛茸茸的後背上,喃喃:“你說,海藍是不是恨透了我……”
赤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神識清明,聽著漓昭念著別人的名字,隻覺有一雙手緊緊扭住了心口。棠兒當日的話一直在她心裏麵輾轉,“你畫的那副美人跳舞的圖,畫中人不是榻上這位吧,是蚌族公主對不對?”蚌族公主……她的漓昭愛上了別人嗎?那麼即便把她救活還有什麼用呢?
毛毛扭了扭身子,還是甩不開漓昭靠在它背上的頭,也沒有回答漓昭的話,隻一個勁兒咕嚕咕嚕喝得歡快。
漓昭歎口氣,拍了拍毛毛毛乎乎的大腦袋。隻一眼,漓昭便愣住了,因為,毛毛背脊上那條緞帶般的藍色竟然變成了金色,與此同時,毛毛收回咬進赤妖手臂的牙齒,打了一個滾兒從窗戶翻了出去。
赤妖睜開眼睛坐起身,隻覺渾身無力,連法力也隻剩了不足三成。不過現在擾亂她的心的既不是什麼自己的身體也不是什麼法力,而是漓昭。從她當年在王母壽宴上第一次見他,她便不是她自己的,也不是她能掌控的。她的心好像當日他在壽宴上舞得那把如虹的劍,翻上翻下沒有一刻停歇。這段緣,可能真如棠兒所說,是段孽緣。
赤妖低頭想著,眼淚不覺模糊了眼前。
真的是段孽緣嗎?
那時,他與她最愛在昭陽殿西涼亭裏相依坐著,西涼亭建在天界最高的白塏山上,從那亭子往下看,厚厚的雲層千姿百態,赤月仙常帶著她那一幫子小赤月鳥在雲層上捉迷藏。而他和她便坐著瞧,一直看到夕陽斜照,把那白雲那鳥羽那亭上的琉璃染成金色。如今想起來,恍若一夢,那時他們可曾想到會到今日局麵?
“可要吃些什麼?”屬於漓昭的聲音乍然響起,赤妖一愣急急回頭,隻一眼,眼淚便簌簌地掉。
那是漓昭的臉。是她把那雙眼睛由寒潭變成秋水,不過如今迎接她的眼神又變得寒涼。
赤妖隻愣怔了一會兒,便直接起身,也不看漓昭,問:“那個蚌族公主在哪?”
漓昭一怔,不知道赤妖是何意,隻好喃喃答道:“她還在凡間渡劫。”
話音剛落,赤妖便不見了。漓昭大驚,忙奔出屋外。
二
一路金盞紅綢,兩廂忙碌的女官侍女都描眉點唇,隻海藍素著一張臉,一步步極慢極慢地走過來,踩在紅毯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紅毯的另一端,方邵早已伸手等待,見海藍走得慢也不催,手也不放下,臉上帶著笑定定地瞧著她。
走得再慢,也不過幾十米的路程,海藍覺得走得這許多步,步步仿佛都踩在她的心上,把她鮮活的心徹底踩死。
走至方邵跟前,他早已等待了許久的手一把緊緊握住海藍的手,帶著風雪中的涼把海藍眼睛中的一點光都凍起來了。方邵攬了海藍入懷:“帝後讓朕好一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