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華山上，赤妖的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的。雖然一天之內最大的事便是“吃”，最難的事也是“吃”，當然最好的事也是“吃”。而且赤妖發覺小紅蟹的話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像當年的那個漓昭了。
當初，她對他還是一廂情願的時候，他比現在還要冷，說一句話都能冰凍三尺。如今雖然也說不上多熱絡，但她一直跟他講話的話，他也會嗯幾聲來應和。
這些日子，仿佛時光倒流了，回到了幾千年前，她偷跑到昭陽殿去癡纏他的情景。她不介意再來一次，守得他再次為她敞開心扉。
這一日早上，赤妖拉著小紅蟹去周圍的山中采鮮果來吃。
赤妖摘了兩個紅梨遞給小紅蟹，笑道：“我記得你對顏色鮮亮的果子沒有抵抗力。經常因為果子而中毒，而且下次遇到了照吃不誤，說是抵擋不住那色澤。也虧得你法力高強每次都能把毒逼出來。”
赤妖見小紅蟹猶豫地看著紅梨遲遲不敢下口，越發笑得厲害，道：“我知道你法力還未恢複到當初的樣子，逼毒還不能像以前如喝茶吃飯般輕描淡寫。所以，這個是無毒的。”
小紅蟹咬一口梨，甜香潤澤，看著赤妖晶亮的眼眸，心下更軟了些：“當初，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赤妖小心地用小指勾住他的手，卻被他輕輕挪開。赤妖扁扁嘴，不情願地道：“很簡單啊。樣貌本就做不得數，可以隨意變換，可是氣息卻是改不了的。你的靈氣我認識，而且你還記得當初我種在你身上的珊瑚子嗎？”
小紅蟹沉默。
赤妖拉長著聲音：“我知道——你不記得了——”她扁扁嘴繼續道：“當年，在你的昭陽殿西涼亭裏，你睡著的時候，我偷偷種的，剛種好就被你發現了。我想跑卻被你抱了滿懷，還……”赤妖說著臉上飛起兩片雲霞。
小紅蟹咳了一聲，脖子有點可疑的紅色：“那個，你可以不用說的這麼細。”
赤妖：“珊瑚子和我是相通的，我能感覺到它。所以，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就是漓昭。”
小紅蟹不由得想起那次從棲梧潭出來之後，縱出合淵海，無意間到了一處冰天雪地的極寒之地。那冰層下麵赫然是一個仙子的軀體，尤其是那眉眼，熟悉得讓他驚異。他幹巴巴地道：“可是，我這軀殼不是漓昭的身體。”
赤妖偷偷拉住了小紅蟹的手，他似是沒有注意，也沒有掙開的樣子。赤妖強壓著滿心的愉悅，裝作毫不在意地繼續朝前走：“那又有什麼幹係，隻要你是你，便好。”
小紅蟹又沉默了，兩人繼續爬著山。赤妖怕小紅蟹發覺，趕緊找些話來轉移他的注意力：“我看到你那天作的畫了。”
小紅蟹在太華山住著閑來也無事，那日便隨手畫了一幅圖。明明好好地放起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赤妖看到了。小紅蟹微微皺了皺眉，不做聲。
赤妖道：“畫裏的紅衣女子是我嗎？跳舞的姿勢、發飾都和我差不多。隻是額頭的地方多了一串紅珠。你喜歡紅珠？下次我戴給你看好不好？”
小紅蟹心中湧起些許歉疚，嗯了一聲，握緊了她的手。
二
回太華山的時候，兩人依舊無話。赤妖隨意看著四周生長得極為茂密的紅色的六角果株，她已經查看過許多次了，每次都隻有紅色這一個顏色。每次都失望而歸。
走著走著，破天荒地小紅蟹先開口道：“深紫色的六角果的果核是稍淺的紫色？”
赤妖：“嗯。”
小紅蟹：“果肉果皮是深紫色，不過也不是全紫，稍稍帶一點幽藍色。”
赤妖詫異回頭：“你怎麼知道？”
隻見小紅蟹把一枚已經咬了一半的六角果整個兒扔進嘴裏：“挺好吃的，你說的，我對色彩鮮豔的果子沒有抵抗力。”說罷，搖搖擺擺地朝前走。
赤妖呆了。
過了半晌，赤妖朝隻剩一個小小背影的小紅蟹大喊：“你在哪發現的？”
遠遠飄來兩個字：“路邊。”
赤妖跳著去找六腳蛇了。
小紅蟹爬到山頂，進了屋，拿出盛著那幅畫的箱子。他的手在箱子上摩挲了好久才打開，展開畫卷，一紅衣女子翩然其上，額上的紅珠熠熠閃光。
這紅珠是海藍最愛惜的首飾，也隻有蚌族千年祭的時候才戴了一次。那次迷倒六界仙眾的舞，他也看了。不過，打動他心的不是那一次她的妖豔魅惑，而是更早以前，她在玉海邊，一襲簡單的紅裙，一場樸素卻攝人心魂的舞。
他打開另一幅圖，玉海邊，紅裙女子巧笑倩兮，一雙眸子像盛了一汪海。
小紅蟹的視線落在床邊補好的衣服上。那天赤妖瞧見他脫下的衣服袖口破了，拿出針線，邊縫邊道：“以前我也幫你補過一次衣服，你還誇我的針腳細密好看。這次在棲梧潭，漫漫歲月中，我倒是想到了補衣服的其他方法，也讓你多誇我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