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妙玉的付出未得到寶玉的回應,因而她是痛苦的,焦躁不安的,因而她又有了第二次的“主動出擊”。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寶玉、寶琴、岫煙、平兒四人同一天過生日。岫煙與妙玉相識多年,有半師之交,情義深厚,她過生日時,妙玉並無任何表示,卻偏偏給寶玉送了“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的粉箋。這足以說明妙玉情竇已開時內心的不平靜,於是她又一次出動向寶玉獻出了自己的一片愛。但寶玉仍未理解妙玉的一番心意,還拿著粉箋四處張揚,著實刺痛了妙玉的心。小說這樣描寫生日,就表現了妙玉愛情的悲劇是顯而易見的。
第八十七回“感秋深撫琴悲往事,坐禪寂走火入邪魔”中,一個月白風清的靜謐的秋夜裏,妙玉和寶玉在惜春處相見。妙玉見了寶玉“突然把臉一紅”
而且“微微把眼一抬,看了寶玉一眼,複又低下頭去,那臉上的顏色漸漸紅暈起來。”後來她癡癡地問寶玉“你從何來?”寶玉答不出,紅了臉,惜春從旁打趣,妙玉立刻敏感地意識到自己也臉紅,馬上表示要回家,她和寶玉一起在瀟湘館附近聽了林黛玉彈琴後,回到禪堂“想起日間寶玉之言”,“不覺一陣心跳耳熱,”後來竟至於“魂不守舍,一時如萬馬奔騰”,弄得精神錯亂,完全喪失理智,幾乎發瘋,生了一場大病,這病當然不是什麼“走火入魔”之類的鬼話所能解釋得了的,它正是不可壓抑的劇烈的內心矛盾和衝突發展到理智所能控製的限度之外的一種變態反應。
妙玉就是在這種夾縫中生存,這造成了她孤僻怪異的性格。萬人不入他目,“世人皆髒,唯我獨潔”,這是她對當時整個壓迫她的社會惡勢力的一種無聲的反抗。但妙玉的內心世界是善良的,並且有著“馥比仙”的才華,連黛玉和湘雲都自歎弗如。
三、妙玉的人物塑造在《紅樓夢》中表達的內在含義妙玉,這枝古殿青燈旁的寒梅,孤僻如深山的石碑,清冷似冬天的早晨。
在花柳繁華的大觀園裏,她企圖用蒲團載著青春去尋找空寂;櫳翠庵的大門雖然整日關得緊緊,但並不能阻擋她心裏的“邪魔”向外衝撞。她並不是“四大皆空”的出世者,而是一個硬把“七情六欲”苦苦包紮起來的“檻外人”。她是一個身穿道袍的小姐,又是一個心在朱樓的幽尼。
而在她的情感世界裏一樣是充滿了矛盾與糾結,也許是由於禮教條規,或是由於她自尊孤寡的心理,她努力克製自己對寶玉那似有若無的情感,卻還是不禁走火入魔。尤以她這樣古怪的個性更容易落人口實,說她是凡心大動,為寶玉害了相思病,這其中的確是有些道理的,隻是一個原在櫳翠庵這樣清靈潛修之所的空門女子,偶然觸動了庵外天地一陣撩人心悲的秋聲弦音,總是會引起一些內在的、淡忘的關於情感和欲望的東西吧!即使是收心攝魂這樣地壓抑自己而不願去麵對,那些屬於本質的……終身履踐潔淨的她,一隻成窯茶杯隻因沾了劉姥姥的嘴便棄置不用,像這樣一個屏絕塵俗的人卻落得遭盜匪強擄玷汙的下場,原本已經是夠嘲諷的了,卻還不免流言口舌之譏,說她是暗通賊人,甘願受辱,一個潔淨孤傲的女孩便蒙受了如此的汙名而亡。這也正應對了妙玉那“世難容”的思想性格和她那“世不容”的生活道路和必然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