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於處理競選工作,心不在焉地從中溜掉,也怠慢了他的選民:他們來他家拜訪時,對他壁爐台上的裝飾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他們絕不會選他做自己在議會裏的代表了。他的朋友查爾斯聽聞消息後,大為擔心,匆匆趕來慰問,卻發現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查爾斯隻得猜測,恐怕是這打擊實在太嚴重,約翰一時還沒有緩過神來。
事實上,約翰那天去了趟巴恩斯公共區,在一簇荊豆叢下找到了一塊不尋常的鐵塊。它幾乎和那塊玻璃是一個樣子,球狀的一團,但重得多,冰涼黝黑,泛著金屬的光,儼然是位天外來客。它或許來自某顆已死去的星球,可能它本身就是哪個衛星遺落的碎屑。它在他口袋裏墜得沉甸甸,它把整個壁爐架都墜得沉甸甸的,向外散射著寒意。這塊隕石,現在也與那塊玻璃和星狀瓷片待在了同一個台麵上。
挨個凝視著這些收藏,約翰心中強烈渴望能找到更超越它們的東西。他愈加堅定不移地投入到了搜尋中。要不是有野心支撐,要不是堅信總有一天,一個新發現的垃圾堆能讓他得償所願,他所遭受的失望,已經足夠令他放棄,更何況還要忍受身體的勞累和旁人的嘲笑。背一個背包,手握裝了鉤子的長竿,他徹底搜查著地麵上所有遺棄物。在盤結纏繞的灌木叢根部摸索,在每條小巷和牆與牆之間的夾縫找尋,憑經驗他知道,那裏很可能有他要找的東西。他的標準越抬越高,口味也愈發挑剔,失望的次數數不勝數。但總會有希望的微光,總會不時出現一片形狀花樣新奇的瓷片或玻璃,誘惑著他繼續下去。一天又一天,他不再是個年輕人了。他的事業——從政的事業——早已是過眼雲煙。沒人再來拜訪他。也沒人請他去赴宴,因為他在席間連一聲都不吭。他從沒跟別人說起過心中真正的這份熱情——從他們的言行已能看出,他們根本不會明白。
此刻,他正仰靠在椅子上,望著查爾斯一塊塊拿起壁爐台上的東西,又隨著強調自己對政府管理的某句評論而斷然放下,絲毫沒當真注意它們的存在。
“到底是怎麼回事,約翰?”查爾斯猛地轉身,麵向他的朋友。“你為什麼忽然就把一切全放棄了?”
“我沒有放棄。”約翰回道。
“但你現在一點機會也沒啦。”查爾斯不客氣地說。
“關於這點,我不敢苟同。”約翰堅定地回答。查爾斯盯著他,忽然覺得十分不安。心中的疑慮無限放大。他奇怪地感覺到,他們現在是在說不同的事情。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想化解自己強烈的沮喪,但亂糟糟的房間隻讓他更加泄氣。這長竿,還有牆上掛的舊毛氈包是幹什麼用的?還有那些石塊?他又看回約翰,約翰的表情裏,有種執迷和縹緲的東西。他頓時醒悟。他明白自己壓根就不該出現在這座公寓裏。
“這些石頭挺漂亮的啊。”他盡量做出愉快的樣子,然後說他還跟人有約,轉身離開了約翰——永遠。
注釋:
[1]聖殿區:倫敦中心、聖殿教堂附近的區域,自古就是著名的法律中心,英國四大律師學院中的兩個均位於此(內殿律師學院和中殿律師學院)。(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