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今年八歲了,馬上要上小學三年級。”
塗烈穀應和地哦了一聲。
洪遠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明天是他開學的日子。我們年初六就回來了,初七我就開始幹活。每天早上他還沒醒我就起來了,等我到家他都睡了。這十幾天他幾乎沒見著我。”
這種充滿了生活無奈的情感故事,終於引起了塗烈穀真正地回應。他問道:“我們阿茲卡班也有做出租車生意的。不過老司機都很懂得分配時間,隻挑不堵車又容易接長單的時間做。一天忙個五六個小時,一個月下來也能掙個七八千的。你可以學學他們,研究一下開出租的規律。”
談到專業,洪遠正了正身子說道:“那些老司機都是五六十歲的人吧!”
塗烈穀歪頭想了想,點頭稱是。
“這就是了。”洪遠的身子微微往前傾了傾,繼續說道:“開出租確實有規律,想做的輕鬆也可以。但我不一樣,我才二十七,有老婆孩子要養,不努力幹不行的。我一般工作都沒有睡過超過五小時的囫圇覺。頂多睡四個小時,就要爬起來接活,等白天客少的時間再把覺補上。”
塗烈穀心裏由衷的佩服洪遠的拚勁,不過對於家庭成員的工作分配,他又有些好奇,於是問道:“你也是夠拚的!你老婆呢?她沒工作嗎?”
洪遠帶著幾份自豪地意味回道:“現在二胎政策放開,她又懷上了,再有三個月好生了。其實,她找份工作也沒必要,一個月也就掙個三四千的。我每天多幹一兩個小時,一個月下來這點錢也補回來了。”
塗烈穀點了點頭,算是認可洪遠的說法。他拿起酒瓶,對著嘴正準備吹一口,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她坐月子誰照顧?父母過來?”
洪遠搖了搖頭,說道:“下個月送她回老家生孩子。我老家是江蘇的,離上海很近。”
江蘇?上海?
兩個並不清楚在哪裏的地名。塗烈穀隻是略分心想了一下,也不打聽。語氣有些擔心地說道:“那到時候就剩你和你兒子,行嗎?”
問男人行不行,通常回答都是行,生活的回答卻往往是不行的。洪遠並沒有楞充大半蒜,直爽地說道:“準備給兒子辦轉學手續。沒有上海戶口,上小學拖了關係還行,可初中就不能上了。兩邊學製還不一樣,趁現在轉學,留一級還能跟得上。”
塗烈穀的手指扣了扣瓶壁,略低遺憾地說道:“那很長時間都見不到孩子了啊!會很想吧!”
“想又能咋樣!讀書不容易,都是花錢。我一個月掙三萬,就是為了以後給他讀書創造一個好的環境。”似是覺得話題有些沉重,洪遠略轉了一下語氣繼續說道:“你不知道,我現在在上海待著,一天不工作就有種跟社會脫節,要被淘汰的感覺。所以年初六回來,初七一早我就開幹了。習慣了,其實挺好!”
塗烈穀灌了口酒,一時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這個話題讓他的心裏很不好受。
又豈止他不好受,吧台那邊的三位偷聽著心裏也有些酸楚。最了解人界的袁黎華開口問道:“為什麼不考慮回老家?據我所知,你老家那邊的薪資待遇減去開銷,應該比上海好一些。”
洪遠苦笑了一下說道:“怎麼會好!那邊都是工廠,拿死工資,拚命幹也掙不了這麼多。趁著年輕,我想多拚一拚。說句開玩笑的話,我們都回老家了,上海的出租車誰來開?都是為城市建設服務,哪裏不一樣?”
“一樣嗎?”袁黎華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反問道。自然,除了吧台的三位,餐桌邊的洪遠和塗烈穀是聽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