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家在哪裏(2 / 2)

單就在這樣的底色下,出現的牛車和穿著紅襖的女人,就已美得讓人心悸。有輕風吹來,駕車的男人俯下身子,給他的女人輕輕拉了拉衣襟,女人顯得恬靜知足,撒嬌地扭了扭身子。

兩人這一不聲不響的小動作,有如遠古的幽徑旁,傳來的兩聲流水聲,使這一幅圖畫更加動人心弦。眺入眼簾,竟令我怦然心動;人世間最幸福的,不正是這個坐在牛車上穿紅襖的女人嗎。便真的就想找一個這樣的男人,有風吹來時,懂得為自己拉拉衣襟。坐在他的牛車上,過完一生時光。

就想,這樣的一對男女,想必不會生有什麼靈魂歸處的酸念頭吧。思想的單純與線條的簡潔一樣,會讓人一目了然地知足。因而,倒顯得格外幸福,格外美麗,格外生動起來了。而這樣的風景線,都市不也隨處可見。一對對心滿意足的小夫妻,一個個悠閑自得的三口人家,都讓人好好羨慕。不管怎樣,對於他們,人生中的大事:一男一女的結合。都算是完成了。你無法斷定他們的幸福非是源於什麼心靈歸處。相反,那些癡迷於心靈歸處的人,雖然也許心中滿是陽光燦爛,外表不乏的反而常是陰雨綿綿。何去何從,何苦何樂,不是單就看個人的幸福取向了嗎,對不?

常有算卦先生斷我麵相不俗,什麼聰明、開闊啦,什麼又福又貴,是財源豐厚、名滿天下的命啦雲雲。斷到我未來的婚姻、家庭是否美滿時,更是一番煞有介事:諸如兒子命、貴婦相啦,丈夫知疼知熱,兒子乖巧聰明啦,吃不愁穿不愁啦等等。

好一幅誘人的世俗安樂圖!每聽之,我不禁哈哈大笑。一股說不出的悲哀戚湧上心頭。這不能釋解我心中的千千結!我又圖何去苦心尋找也許一生都無法找得到的夢中小屋,去生命中逼給自己一個惟一呢?

世間“家”之注釋,定是萬千不同。何為最最的圓滿?想我當初,若是大字不識,到嫁時出嫁,其樂融融地去做一個農家小婦人。大字的識與不識都不甚緊要,隻別去驚動了靈魂。

又何知世間會有這麼深的苦與惱,這麼沉的心靈勞頓呢?不知不覺不也是一種人生,一種幸福嗎?旁觀者觀之悲哀,與意識不到的當局者究竟有何相關呢?

萬千不同的“家”之注釋,實因生命所需本而各具千秋。

你不能說哪一個深,哪一個就淺,哪一個對,哪一個就不該。

它們原本各就有各的美麗與風景。

我卻誤入歧途,初衷無悔嗎?

也許,我所有的夢,都是我生命的路徑。既然邁出了腳步,就別去問“還有多遠”。肯定我不會去奪紅襖,坐牛車。

亦肯定我要尋的終究隻能是我自己的家。

我向一臉真誠的,一個又一個算卦先生揮手告別。但我並沒有說,隻是“風景這邊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