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霜重,羊腸小徑兩側雜草上的露水也多。
鬱婉姻雙手提著裙邊仔細瞧著前麵的路,身後跟著挑著燈籠緊跟著的侍女伏香,兩人正趕著步子往遠處燈火通明的城門走。
今日城門下的會晚些,因著帝都外鄰著的小城上有廟會,許多住在帝都的官人商賈男女老少的也都會不嫌麻煩趕去湊湊熱鬧。仿佛現下太平年間人們就該如此享樂似的。
鬱婉姻同往年一樣提前了七八日便與林婆知會好了,今日一定要謝客帶著伏香去小城趕廟會。
林婆是個口是心非的人,雖然嘴上說著要是回來遲了就讓她們在外麵凍一夜,可還是替鬱婉姻安排好了一切留了門。
誰成想,她這一玩兒起來便是這個時辰了,想必林婆那邊沒少幫她給主子說好話。
不過一提到這個主子鬱婉姻便有些好奇,林婆雖是樂藝坊的掌事人卻不是真正的主,鬱婉姻來到這也有十個年頭了,卻連半麵都未曾見過這個主子,隻知道這位主甚是奇怪,既不坐高堂,也不樂心經營。但樂藝坊在他的手裏可還是日進鬥金,直叫人琢磨不透。
鬱婉姻倒是個苦命的孩子,爹娘自幼便離開了人世,村頭那個沒子女的老婆子見她可憐拉扯她到九歲也歸了西。她失了依靠又無處棲身,小小年紀就去給人家浣衣掙錢,臘月的天冷的直讓人哆嗦,她硬是在河邊將手浸到冰河裏浣衣,最後凍的手骨受了寒,現下到了冬日也會陣陣刺痛。
但就是靠著這股子勁,她才忍住了顛沛流離,才能讓主子在大冬天的乞丐堆裏一眼就看中了凍的昏了過去她。
當她跟著林婆進到樂藝坊奢華溫暖的屋子裏,看到亮堂的屋子有著青絲帷幔,繡花的紗帳是那麼的精致,鬆軟的攢金花被子是那樣柔軟,那一刻,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十年的勤學打磨,現在她的曲藝也算得上是在皇城頗負盛名了。
夜風有些涼,鬱婉姻緊了緊披風回過神來,卻不想腳下一滑一下子摔下了小路。
這是個斜坡,摔下去想來肯定是摔得不輕,鬱婉姻閉著眼半天卻沒感受到疼痛的傳來,她四下摸了摸,一絲溫熱在身下。
“啊————”
那是一隻手,一隻屬於男人的手。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伏香嚇得燈籠都扔了,扯著嗓子往坡下喊著。
鬱婉姻倒也膽大,冷靜下來也夠快。她又看了眼地上的人,那的確是個男人,不過方才她無意間摸到他的手時後知後覺鬆了口氣……還有脈搏。
“伏香我沒事,快,快下來幫忙。”
天剛剛擦亮,鬱婉姻坐在樂藝坊後院柴房的門前細細地打量著幾個時辰前帶回來的那個男人,她剛給那人擦了擦臉上的灰土。
穿的倒是不俗,看得出是江南的名繡,他的那張臉甚是柔和,擦洗幹淨果然是很清秀的,隻是那人的眉毛……
鬱婉姻忍不住輕輕撫過那緊蹙的眉,那眉間似乎藏著許多憂慮。
下一瞬一個突然的動作打斷了她,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地扣住了她的手腕,隱隱微亮的夜色中男人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定定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