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力琛停步歎息一聲,把隱藏在心中十九年的秘密想說又咽進了肚子裏。在邵力琛的五個女兒中,美仙個子長得最高。其他幾個姊妹都是典型的鵝蛋形臉,曲線柔和,但她的顴骨卻微微突出,下頜也顯得過方,嘴巴也略大。美仙走路總是風風火火,說話也從不拖泥帶水。邵力琛每次看到美仙的頑皮與牛勁,都皺著眉頭想:“可惜她不是一個男孩。她看上去這麼堅強,但是她的身世我能告訴她麼?”邵力琛觀察了一會兒美仙,又緩緩說道:“美仙啊,你與其他幾個姐妹都不同,你的智能,你的膽識,你對世界的認識都與她們不同。你做事手腳靈光,腦子好使,膽子也大,但你沒有心計,你不乖巧不圓滑,對人對事直率認真,有時還很強,像個男孩子。你離開家,走那麼遠,我心裏真是有點不放心啊。”“爸爸,請你老人家不要為我擔心。我身體好,吃得苦,獨立生活的能力強。另外,憑我的脾氣和力氣也沒有人敢欺負我。”望著父親頎長而單薄的身影,美仙又說:“不管我在哪裏,你對我的教誨與期望,我都會時刻牢記在心上的。”
“啊,美仙,我現在考慮的不是這些問題,我們這麼大的廠子要西遷,到了那裏人生地不熟,我又要幾個地方來回照料。”邵力琛頓了頓,“甄益箴太滑頭,我對他有些不放心,你們幾個讀書的女兒,不懂生產、不懂管理、不懂經營。楚誌璿又太年輕,你繼母秦鵷我至今還弄不懂她的身世與身份。雖然她平日裏很寬厚,很賢淑,但五年前她在街頭演講的情形,還有她帶領學生散發傳單的樣子,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看她在學校那種無私無畏的表現與演講,我真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共產黨……”“爸爸,也許是你們倆的年齡有些懸殊,你才覺得鵷媽媽的思想與行為太激進。其實,我們姊妹幾個都覺得她待人好,心地善良,對誰都直率。她的思想、語言和行為跟我們比較接近。倘若你要說她是哪個黨派,我看都不像。既然她已經做了我們的繼母,我們就應當相信她,尊敬她。”邵力琛看著美仙,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他毅然決然地對她說:“美仙哪,此次西遷搬廠,你同鵷媽媽一起,帶著美韻和美嫻前往重慶,我和美菡、美妮暫時留在蘇南。”父女倆會心地微笑了起來。
邵力琛與美仙正談得投機,秦鵷笑吟吟地走進客廳。“你們談得好熱烈呀。午飯已擺上桌了,大家的肚子都餓得要造反了,等你們上桌吃飯呢。” 秦鵷邊說邊俯身拉起美仙,側臉向著邵力琛,親昵地叫道:“親愛的,吃飯了吧。今天五個女兒都到齊了,陪你一道午餐。”邵力琛站起身來,朝秦鵷一笑,說道:“行啊,好難得喲,你真不愧是女界的領袖啊。”說著,由秦鵷挽著胳膊來到飯廳。秦鵷叫丫鬟拿過一瓶茅台,擰開瓶蓋,倒進白細瓷長嘴酒壺裏,淺淺地為力琛斟了一杯。隨後,把酒壺遞給丫鬟,朝五個女兒看了看,用征詢的口吻說:“美菡,美韻,美仙,你們幾個都能喝酒,陪爸爸喝一杯吧?”丫鬟聽秦鵷一說,便先給美菡滿上了一杯,又來到美韻麵前。美韻紅著臉,直朝秦鵷擺手。鵷忙過去,美韻在她耳邊悄悄地說:“我在準備懷孕呢。牧曦說準備懷孕前半年和受孕後十個月之內都不能喝酒和吸煙。”秦鵷哈哈一笑,又掩住口,稍停了停,才對大家說:“美韻今天身體欠佳,不能喝酒。”
話音剛落,美菡也站起身來,說:“鵷媽媽,我能不能不喝酒?”說著,詭譎地一笑,指了指肚子,悄聲說:“我已經兩個月沒來那個了,仲斌是想我懷上兒子呢。” 秦鵷笑了笑,沒說話,走到美仙和美嫻麵前,給她們斟上酒,又給自己斟了一個滿杯,這才說:“這幾天老爺子辛苦了,我們有酒的端酒,不喝酒的端茶,一起敬老爺子一杯。”說完,與邵力琛碰了碰杯,一口氣喝幹了,把杯口朝四周亮了亮,坐下來給邵力琛的碗裏挑上了一隻剝好的蝦,笑吟吟地對大家說:“美菡、美韻大家快動手,一起吃,把老爺子陪好。”說完,她瞅了邵力琛一眼,嫣然一笑,說:“你們都知道老爺子有午眠的習慣。下午三點,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呢。”眾姐妹這才認真地夾菜吃起飯來了。不一會兒,邵力琛喝足了酒,吃飽了飯,站起身來,向鵷和幾個女兒點頭笑了笑,便離開飯廳走向臥室。秦鵷見邵力琛離開餐廳,忙放下碗筷,攙著他的胳膊一同走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