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間差不多了,祁雲也不想繼續聽喬錦哭了,這才開口,“我剛才說的都是假設。什麼都還沒發生呢。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喬錦這會兒也稍稍冷靜了一點,他紅著眼開口,“不是的,你說的是實話,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真的會承受不住。看來我真的是沒出息也沒本事,像我這樣的人不配當將軍,也沒本事當將軍。”
“沒有人生來就是會當將軍的。誰都一樣。喬錦知道這兒是哪兒嗎?”祁雲問道。
喬錦不懂祁雲的話題怎麼一下子轉的這麼快,但還是老實回答,“茶館啊。”
“這是哪兒的茶館?”
“北城茶館啊。怎麼了?”
“你知道在京城是西貴東富,南貧北賤吧。”
這是常識,喬錦當然知道,“我知道啊。在京城住的人應該沒人不知道這一點吧。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看看茶館的老板。”
喬錦皺眉,愈發不懂祁雲是要做什麼,但他還是很老實地去看茶館的老板。這茶館不大,說是茶館,其實也就比露天的攤販強那麼一點,有個瓦片遮頭罷了。這茶館隻有一男一女兩人工作。女的應該是老板娘,她負責給客人送茶,而男人則負責在外麵燒茶。茶館的老板長得其貌不揚,臉黑黑的,穿得也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沒什麼特殊的!忽然,喬錦眼睛一閃,難怪他一直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呢,現在他終於知道了。茶館老板隻有一條腿!他左腿的褲管空蕩蕩的。
因為那左腿正好不在喬錦的視線裏,所以喬錦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
“這茶館老板怎麼會沒了左腿呢?”喬錦喃喃開口。
“茶館老板之前是個兵。”
喬錦渾身一震,“他——他是兵。”
“怎麼不相信啊?走,我帶你去認識認識這老板。”祁雲說著起身,喬錦傻乎乎地跟著一起。
“老板,聽說你在開茶館前是個兵?”
茶館老板正忙著燒水泡茶,聽到祁雲的話側頭看了眼他,然後笑著開口,“是啊,那還是五年前,我是在平城當步兵。西域那些狗娘養的,真不是個東西!動不動聯合在一起偷襲平城。我還記得當時我有十幾個好兄弟,當時我們剛參軍,都是一群愣頭青。一塊兒吃,一塊兒睡,一塊兒操練——”
茶館老板說著,眼底浮現追憶之色。
喬錦忽然看向祁雲,這跟他說的好像。
“是嗎?後來呢?”祁雲問道。
茶館老板歎了口氣,眼底的悲傷幾乎要溢出眼底,“後來?我們還一起上戰場殺敵。每一次戰役下來,我們那群人或多或少都會有所傷亡。我還記得三年前那場大戰。那場戰爭真是好大,所有人在戰場上殺得眼睛都紅了。我運氣好,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卻失去了一條腿。而我那十幾個兄弟全都死了,隻有我活著。
我是個廢人沒資格再上戰場,朝廷給了我一筆撫恤金,讓我從平城退了回來。我拿著那筆撫恤金在北城開了家茶館好歹能過日子。留下點銀錢自己過日子外,我還能接濟接濟離得不遠的兄弟的家人。可惜我沒用,要是我的腿還在,那我還能繼續殺敵,幫我死去的兄弟多殺幾個仇人報仇!”
“你啊,還想著這些事兒呢。每天早上醒來你的枕頭都是濕透的。我知道你現在不能繼續在戰場上殺敵為你兄弟報仇,你心裏難受。但咱們好好經營這茶館,能多賺點銀子也好。你也知道春花娘倆在鄉下過得不好,她是大牛的媳婦兒,大牛家裏人全死了,春花當初又是逃難的也沒家人了。從大牛死後,春花就靠著朝廷那一點撫恤銀子還有幾畝薄田過日子。地痞流氓還經常騷擾她。要不是你我時不時去鄉下看她,真不知道春花的日子該怎麼過。”
“那些畜生!欺負個孤兒寡母,他們怎麼有臉!”茶館老板怒氣衝衝道。
“好了,別生氣了。世道如此,咱們又能怎麼樣。春花又是個倔脾氣,堅決不要你的錢,咱們每次回去也隻能多給她帶點東西。”茶館老板娘感慨道,忽而她訕訕一笑,“兩位公子是金貴人,怕是聽不得這些事兒。是我多嘴了。”
祁雲笑了笑,“沒有。兩位高義,在下佩服。”
茶館老板搖頭,“高義啥高義!隻是人活著總得有點良心,要不人活一世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