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淚兒歎道:“她本和我們約好在唐家莊碰頭的,我正奇怪她為何一直沒有露麵,誰知她已變成了如此模樣。”
俞佩玉道:“以她的機智武功,王雨樓萬萬不是她的敵手,又怎會……”
楊子江截口道:“俞兄方才難道沒有聽說麼?這箱子乃是一位海公子交給他的。”
朱淚兒眼珠子一轉,失聲道:“海公子,你說的莫非是海東青?”
楊子江似乎有些驚奇,道:“你也認得海東青?”
朱淚兒道:“我當然認得,但你又是怎會認得他的?”
楊子江笑了笑,道:“我一歲時就認得他了。”
朱淚兒訝然道:“一歲時?你們難道是……”
楊子江道:“他是我的師兄。”
朱淚兒怔了半晌,失笑道:“難怪你們兩人的脾氣有些一樣,眼睛都好像是長在頭頂上似的,原來你們本就是一窩裏養出來的……”
她“撲哧”一笑,畢竟沒有將“王八”兩字說出來。
俞佩玉歎了口氣,道:“海兄的武功我是見過的,這就難怪姬姑娘不是敵手了,但兩位和這位姬姑娘又有什麼過節呢?”
楊子江道:“什麼過節也沒有,隻不過俞放鶴要將她送回‘殺人莊’去。”
朱淚兒動容道:“難道海東青那樣的人,也會做了俞放鶴的走狗?”
楊子江笑道:“既是一窩裏養出來的,自然一個鼻孔出氣。”
朱淚兒道:“你們既然如此聽俞放鶴的話,為何要將王雨樓這些人殺了呢?”
楊子江笑道:“隻因我高興。”
這句話剛說完,他臉色忽然變了變,輕叱道:“什麼人?”
這句話說完,朱淚兒才聽到一陣衣袂帶風之聲,自遠而近,一掠而至,朱淚兒正在驚異此人輕功之高,來勢之快,但聽“嘭”的一聲,已有一人,撞破了窗子,躥了進來,赫然正是海東青。
朱淚兒又驚又喜,失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你……”
她語聲忽又頓住,隻因她這時才發現海東青的黑衣上,到處都是血跡,臉上卻連一絲血色也沒有。
楊子江也不說話,一把撕開了他的衣服,隻見他身上更是血跡斑斑,傷痕至少有十七八處之多。
海東青武功之高,俞佩玉、朱淚兒都知道的,此刻連他也身負重傷,朱淚兒簡直無法相信。
楊子江臉上也不禁變了顏色,沉聲道:“是哪些人下的手?”
他不問是“誰”下的手,而問是“哪些人”下的手,隻因他確信如果單獨一個人是萬萬傷不了海東青的。
海東青雙拳緊握,緊咬著牙齒,道:“是……”
他的嘴唇雖然在動,聲音卻已聽不出來。
楊子江道:“是誰?是誰?”
海東青嘴唇又動了兩動,就仆地跌倒,要知他身受重傷,早已不支,全憑著一股求生之念,動用了最後一分潛力,才勉強能逃到這裏,此刻驟然見到親人,心情一放鬆,哪裏還能支持得下去。
鐵花娘趕緊將他扶到椅子上,查看他的傷勢。
楊子江卻隻是木立在那裏,呆了半晌,忽然跺腳道:“無論是什麼人傷了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他們追回來。”
突聽一人道:“我已來了,何必去追。”
這聲音既非十分冷漠,也非十分尖銳,但聽來卻特別令人不舒服,隻因無論是誰說話,多少總有個高低快慢,但這人說話,每個字都是平平淡淡,不快不慢,就像是銅壺滴水,說不出的單調沉悶。
語聲中,已有個人出現在門口。
這人長得既非十分難看,也非十分凶惡,更沒有什麼殘缺之處,但也不知怎地,叫人一看就覺得全身發冷。
他眉毛很濃,眼睛很大,甚至可以說相當英俊,嘴角還帶著一絲微笑,驟然看來,這笑容還相當動人。
但仔細一看,他全身上下,連一絲笑意都沒有,目光更是冰冰冷冷,這笑容就像是別人用刀刻上去的,所以他憤怒時在笑,悲哀時也在笑,殺人時在笑,吃飯時也在笑,甚至連睡著了都在笑。
這笑容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絲毫。
他身上穿著件緊身黑衣,剪裁得極為合身,腰上卻縛著條血紅的腰帶,腰帶上斜插著柄月牙般的彎刀,刀柄上也縛著紅綢,刀身卻漆黑如墨。
楊子江雖然吃了一驚,但立刻就鎮定下來,瞪著這人道:“就是你下的毒手?”
這人微笑道:“不錯,令師兄就是被靈鬼殺的。”
楊子江道:“靈鬼?你就是靈鬼?”
這人微笑道:“是。”
楊子江道:“很好,叫你的幫手一起來吧。”
靈鬼微笑道:“靈鬼殺人,用不著幫手。”
楊子江動容道:“憑你一人之力,就傷了他?”
靈鬼微笑道:“就隻靈鬼一人。”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又吃了一驚,這人竟能傷得了身懷絕技的海東青,武功之高,豈非高不可測。
到這種時候,朱淚兒才發現楊子江的鎮定的確也非常人能及,他居然還是神色不變,道:“是誰派你來的?”
靈鬼微笑道:“靈鬼自己來的。”
楊子江道:“你與我們有何仇恨?”
靈鬼微笑道:“靈鬼和你們並無仇恨。”
他說話總是自稱“靈鬼”,竟從來也不說“我”字。
楊子江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靈鬼微笑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這本是千字文的首兩句,他忽然念出這兩句千字文,可說是答非所問,但楊子江聽了這兩句話,麵色卻忽然大變。
靈鬼微笑道:“靈鬼放他逃回來,就為的是要殺你。”
說完了這句話,他身形忽然一閃,腰帶上的彎刀不知何時已到了手上,彎刀不知何時已到了楊子江的咽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