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若完全是江湖客,那麼混亂的局麵也許就會好得多,但此刻一加上唐家莊左近的街坊好友、叔叔伯伯,才真的天下大亂了,有些人平時本來很鎮定,但被這麼一吵,也吵暈了頭。
隻有俞佩玉久經患難,此刻還能保持冷靜,目光四下一掃,立刻拉著朱淚兒向左邊一條小道奔了過去。
朱淚兒道:“我們為什麼不沿著街走,那裏豈非有人接應麼?”
俞佩玉沉聲道:“楊子江雖救了我們,但他的話還是不可聽信,此人心機深沉,行動難測,救我們必非好意。”
朱淚兒道:“不錯,我實在也猜不透他為何不殺我們,反來相救。”
奔上這條小路後,人就少了,因為人愈在混亂之中,就偏偏愈會往人多的地方逃,根本已分不出哪裏是安全之處。
有人就算明知前麵是個火坑,但瞧見大家全都往那裏逃,他也會不由自主隨著大家一起逃的。
因為他這時理智已失,已完全沒有自信。
隻見前麵林木扶疏,居然甚是幽靜,紛亂的驚呼似已距離得很遠了,朱淚兒忍不住問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俞佩玉道:“唐家的私宅。”
朱淚兒吃了一驚,失聲道:“我們逃走還來不及,怎麼能到他們家去呢?難道真要送上門去讓人家宰麼?”
俞佩玉道:“我們隻有這條路走,縱然冒險,也隻好試一試了。”
朱淚兒想了想道:“你認為他們家的人都在前麵,所以這裏一定防守空虛?”
俞佩玉還未說話,突聽一人厲聲道:“站住!你們還想逃得了麼?”
厲喝聲中,已有十幾個勁裝少年,自右麵的樹林後一掠而出,為首一人瘸著左腿,腿上鮮血還未幹透,居然是方才還被壓在橫梁下的唐守方,此人竟像是鐵打的,腿雖已被壓斷,身子卻仍槍杆般站得筆直。
朱淚兒咬了咬牙,道:“又是你,你怎麼陰魂不散,又跟到這裏來了。”
卻不知唐守方本非特意來的,他隻不過因為前麵的路被楊子江擋住,所以想從後麵繞出去,誰知歪打正著,竟在半路攔著了俞佩玉。
人的命運,有時的確很奇妙,但“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其中的意境,隻怕也唯有已過中年的人才能領會吧,在“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是絕對體味不到的。
朱淚兒隻說了兩句話,唐門子弟已四下散開,將他們圍住了,隻是心中顯然還有顧忌,是以還未曾出手。
朱淚兒眼珠一轉,已知道他們是投鼠忌器,生怕傷了俞佩玉掌握中的唐琳,當下笑道:“唐無雙根本不是我們殺的,你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隻要你們放我們過去,我們就將唐姑娘還給你們,這交易如何?”
她以為自己這幾句話說得已很夠“老江湖”了。
誰知唐守方卻像是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忽然叱道:“毒砂!”
這“毒砂”正是唐門暗器中最霸道的一種,力量雖不能及遠,但在一丈六七之內,隻要毒砂撒出,就很少有人能逃得出它威力籠罩之下,無論誰隻要挨上一粒,若無華陀刮骨療毒的手段,一個對時傷口就要潰爛,三天之內就必死無疑。
唐守方果然不愧為“鐵麵閻羅”,竟已決心要將唐琳作替罪之羔羊,要她陪俞佩玉的葬了。
唐門少年子弟中,本有不少人在私心戀慕著唐琳,但唐守方一聲令下,竟沒有人敢遲疑違抗。
刹那之間,十幾雙戴著特製麂皮手套的手,已伸入了腰畔的毒砂囊,等到他們的手再伸出來時,毒砂就將漫天撒出,俞佩玉和朱淚兒周圍十丈方圓之內,都將在這一片毒砂的威力籠罩之下。
但這時俞佩玉已忽然向左邊衝了出去。
他已看出方才唐守方無情令下時,左麵有兩個少年麵色大變,眼睛望著唐琳,目光中滿是淒惻不忍之色。
他知道這兩人必定對唐琳很癡情,下手時必定有所不忍,隻要他們出手時稍有遲疑,俞佩玉就有希望衝出去。
這雖然很冒險,但他已別無選擇的餘地。
他果然衝了出去。
但他卻忘了這一掠之勢,還未脫離毒砂的威力範圍,唐家子弟的毒砂自他身後發出,他們就更難防避。
就在這時,突聽唐琪大呼道:“住手。”
呼聲中,她和李佩玲已雙雙趕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七八個穿勁裝的丫環,每個人都是滿身塵土。
唐守方厲聲道:“快發毒砂,絕不能讓他們逃走。”
唐琪也厲聲道:“不能發。”
唐守方頓足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