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精明練達、能言能辯的唐大姑娘,此刻身蒙殺父之嫌,已是臉色慘白,全身顫抖,木然站在那裏,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人叢中忽有一人大聲道:“他的親生女兒難道也會殺他嗎?”
這句話聽來雖似在為唐琪辯護,其實卻無異已將罪名加到唐琪身上,大家扭頭去望,竟看不出這句話是誰說的。
楊子江冷笑道:“煮豆燃萁,燭影搖紅,一個人為了權勢,本就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人叢中又有一人大聲道:“你難道說唐大姑娘為了要做掌門人,所以不惜殺死她親生的父親,你這話又有誰會相信?”
這句話說出來,更將唐琪一口咬得死死的,他雖說“無人相信”,其實不信的人隻怕很少。
楊子江冷笑道:“唐大姑娘若是心中無鬼,為何不讓別人查看唐老前輩的死因?唐老前輩遺體收殮時,她難道沒有看到那中毒的征象?”
滿堂吊客俱都為之嘩然,似乎已認定了唐琪必是凶手無疑,就連俞佩玉和朱淚兒,也不能不信了。
俞佩玉心裏暗暗歎息,隻因他心中別有感觸:“唐琪若真是為了爭權奪門而殺父,那倒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隻因這‘唐無雙’就正是殺死她真正父親的仇人。”
楊子江銳利的目光已瞪在唐琪臉上,厲聲道:“唐大姑娘,到了此時,你還有什麼話說?”
唐琪瞪著他,一字字道:“你真要我將真相說出來?”
楊子江冷笑道:“你敢說出來麼?”
唐琪厲聲道:“好,這是你逼我說的。”
她長長吸了口氣,還未將話說出來,唐琳忽然大聲道:“這件事應該讓我說才是。”
這憂鬱的少女平時就很少說話,今天更是從未開口,誰也想不到她竟在如此重要的關頭忽然開口,而且說出來的話更是聳人聽聞,連俞佩玉都不免吃了一驚,猜不到她究竟要說什麼。
唐琪望著她,也是滿麵驚疑之色,道:“你……”
唐琳鐵青著臉,道:“先父臨終時,隻有我守候在他老人家身旁,所以他老人家的死因,也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楊子江訝然道:“你?”
唐琳道:“我。”
楊子江皺眉道:“難道是你害死唐老前輩的麼?”他不禁也覺得很奇怪,因為唐琳實在沒有謀殺父親的理由。
李佩玲這時拉住了唐琳的手,柔聲道:“你隻怕是因為悲痛過度,所以理智有些不清了。”
唐琳道:“我神誌清楚得很,這件事我本也不想說的,可是現在,我若再不說,大姐的冤枉就再也洗不清了。”
唐琪愕然望著她,也不知是驚訝,還是感激。
唐琳道:“那天晚上,夜已很深,大姐和大嫂都已睡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和爹爹去說,就起來去找他老人家。”
楊子江道:“你想起了什麼事?”
唐琳冷冷道:“那是我們的家務私事,你也要管嗎?”
楊子江笑了笑,不再說話。
唐琳道:“誰知道我還未走到他老人家門口,就聽見他老人家屋子裏有說話的聲音,我正在奇怪,這麼晚了,爹爹屋子裏怎麼會有客人?他老人家休息得一向很早的,而且,隻要有客人來,我們都會知道,除非他不走正路,而是由外麵偷偷溜進來的。”
楊子江冷笑道:“唐家莊警戒森嚴,就算有人想偷偷溜進來,隻怕也很困難吧。”
唐琳道:“非但很困難,而且根本無此可能。”
楊子江道:“既然如此,那位客人又是怎麼進去的呢?”
唐琳道:“爹爹的屋子裏,有條秘道直通到外麵,那人想必早已和爹爹約好,是爹爹自己將他往地道中接過來的。”
她竟將如此秘密的事都說了出來,大家雖然還不知道她的下文,但已不覺先對她相信了三分。
唐琳道:“我本不願偷聽爹爹的秘密,但既已來了,又不想就這麼回去,正站在外麵猶疑時,突聽爹爹道:‘你我雖是忘年之交,但這件事關係實在太大,我不能不分外謹慎,你要知道,唐家莊的暗器從未借出給別人。’”
楊子江道:“這人居然是來向唐老前輩借暗器的麼?”
唐琳道:“當時我也覺得這人實在太不知進退,竟來強人所難,隻聽他跟爹爹說了許多話,還是非要爹爹將暗器借給他不可。”
楊子江道:“他說的是些什麼話?”
唐琳道:“他說,他要做的這件事,關係很重大,若是事成,大家都有好處,他又說,爹爹既然不肯出麵,至少也該將暗器借給他。”
楊子江道:“唐老前輩被他說動了麼?”
唐琳道:“沒有,爹爹雖是一莊之主,但祖宗的家法,他也不敢違背的。”
楊子江道:“暗器既然沒有借給他,那麼,殺死唐老前輩的人也不會是他了。”
唐琳道:“我聽他還在不停地遊說,生怕爹爹被他打動,就闖了進去,因為我知道有了第三個人在旁邊,他就無法再說了。”
楊子江道:“他見到你進去了麼?”
唐琳道:“他又不是個瞎子,怎麼看不到我,看到我進去時,他雖然有些吃驚,但居然還是不肯死心。”
楊子江道:“他認得你?”
唐琳點了點頭,黯然道:“就因為我認得他,所以才沒有對他起防範之心,誰知他竟乘我沒有注意時,將我身上的鐵蒺藜偷去了一枚。”
楊子江目光閃動,冷笑道:“原來此人還是位妙手空空兒。”
唐琳歎道:“他的手腳的確很快,非但我全未覺察,連爹爹都沒有注意到。”
楊子江瞪著她,厲聲道:“你到你自己爹爹的屋子去,還帶著暗器幹什麼?”
唐琳道:“本門子弟,暗器從不離身,連睡覺時也帶著的。”
楊子江道:“這難道也是你們祖宗的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