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天色晚了下來,城市裏亮起了萬家燈火,一處夜總會巨大的霓虹燈不斷閃耀著五顏六色的光輝。文義看了看,對春梅說:“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春梅姑娘突然抬起頭來,目光中流露著一種懇求和希望,看著他說:“你吻我一下,好嗎?”
文義聽了,愣住了,他看了看姑娘清純透徹的眸子,想了想,說:“行,我吻你一下。”說著,文義就低下頭去,在春梅清秀的臉龐上吻了一下。
春梅高興了,卻似乎不滿足,調皮地看著文義說:“不行,你偷工減料!”
文義說:“行了,春梅。”
春梅撒嬌地說:“不行,再吻一下!”
文義怕她再難過,於是說:“行,再吻一下!”
他又低下頭去。可這次,春梅姑娘是用嘴唇來迎接他了。文義一下遲疑了,心“咚咚”地跳了起來。他剛想向春梅解釋,可春梅一雙大眼親切、熱烈地看著他,說:“文義哥,你吻一下吧,這也不行?我不會怪你的!”
文義見了,又禁不住笑了。多不懂事的小女孩!看著那沒有一絲邪念的目光,文義沒猶豫了,一下接觸了那張少女嫵媚的嘴唇。
他們吻著。可就在那一刹那,像有一股電流襲過了文義全身,使他周身每處肌肉,每根毛細血管都戰栗了,麻木了。他感到了有一種力量,在體內迅速膨脹,一股灼熱的火焰在襲擊著他,一絲飄忽的、帶有邪惡的念頭,要占領和控製他的意誌。他本想隻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地吻她一下就行了,可春梅那嘴唇上就像有磁石似的,吸引著他的嘴唇不願離開。他的手臂甚至已經行動起來,要伸過去攬住她那細細的腰肢,將她摟在懷裏。可就在這時,他又忽地想起了妹妹。這調皮的舉動,這撒嬌的神情,多酷似文英的一舉一動呀!猛地,像上蒼有隻看不見的大手擊了他一掌似的,他一下鬆開了春梅,從她嘴唇上抬起了頭,既像道歉又像安慰地說:“行了吧,春梅!對不起,你莫生氣!”
春梅姑娘看著他,既顯得高興似的微笑著,又像不滿足地繼續期待著。
文義見了,忽然又想起文英。他在心裏忖度著:當初文英和庹平,也可能是這樣吧!雙方再突破一點防線,就鑄成大錯,可如果都克製一點,就永遠守住了清白。他慶幸剛才控製住了心中升起的一絲不幹淨的意念,同時又為吻春梅時表現出的貪婪感到內疚——那畢竟已經超過了吻自己妹妹的限度。想到這裏,他怕春梅又糊塗地要求他幹啥,便一把拉起她,說:“走吧,春梅!”
春梅卻沒再對他說什麼,她的臉上又換上那種既單純又十分滿足和高興的神色,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跟著大哥哥一樣,快樂地隨文義回到了菠林山。
第二天中午下了班,文義連飯也顧不上吃,就匆匆下山去——他要在這時候去找福陽、柱兒和四喜他們,告訴他們自己決心離開這個造假窩點的想法。非常湊巧的是,福陽有一個叫胡雲坤的朋友,這天中午在他們宿舍裏閑聊。胡雲坤是康平市郊縣的人,和福陽、柱兒他們一個廠,卻不在一個車間。聽了文義的話,這位朋友立即古道熱腸地說:“我有一個地方,你願不願去?”
文義說:“隻要是正兒八經的廠子,不像菠林山的老板那樣掛羊頭、賣狗肉,專門造假坑害人,我都去!”
胡雲坤聽了,就說:“我有一個舅,在蓮花鎮鎮辦食品廠做師傅。說是師傅,實際上廠裏的事他做得了一半的主。這個廠生產加工幹果,是工商局批了執照,衛生防疫部門發了許可證的。雖說是鄉鎮企業,可畢竟是正規廠子,是不會造假的。”
文義聽了,高興起來,說:“那好!可不知人家會不會收我?”
胡雲坤說:“我姐也在那個廠裏。我本來也想在那裏幹的,可嫌工資低,才跑出來的,我舅的脾氣古怪,可他很疼愛我姐。我給我姐寫封信,你去找到我姐,無論如何也會讓你有份活幹的!”
文義聽完,就立即要求雲坤給他寫信。福陽、柱兒、四喜也對雲坤說幫忙就要真心實意,別誆著人玩。胡雲坤聽了,就急忙向福陽要過紙筆,給姐姐寫起信來。
正寫著,文義忽然想到了春梅,心裏一動,急忙對胡雲坤說:“一共兩個人,行不行?”
胡雲坤停下筆,不解地問:“還有誰?”
文義說:“還有一個女孩子,叫吳春梅。”
大家一聽,立即善意地取笑起文義來。文義忙對大家說:“你們莫瞎猜,這小姑娘實在不幸。”接著,就向胡雲坤、福陽、四喜、柱兒,講了春梅姑娘的不幸遭遇。大家聽了,也同情起她來。福陽說:“雲坤,幫忙幫到頭,送佛送到西天,你就多寫一個吧!”
胡雲坤聽了,爽快地說:“行!鄉鎮企業,多一個人也沒啥。他們生產的旺季也快到了,我相信不會白跑路的!”說著,又重新寫了信。寫好後,把信交給文義。文義看了一遍,立即如獲至寶地揣在懷裏,高興地離開了福陽他們的服裝廠,趕回菠林山去了。
一路上,文義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哈哈!終於實現自己的意願了!他就要離開這個肮髒的地方了!他再不會為參與製假而內疚不安了!也再不會受鄧工頭那種非人的待遇了!還有春梅,也將和他一起遠走高飛。離開這裏,不但意味著作為打工妹的她獲得了自由,也擺脫了害怕父母找來的擔憂。他想,春梅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他要把這個喜訊告訴她,讓她又驚又喜。想著,他就大步大步地奔回美味食品廠的棚屋,徑直走到女工宿舍前,大聲叫道:“春梅!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