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他龜兒房子!”氣極了的文忠突然喊道。
“對,砸房子!”大家一致讚同了這個提議。
在喊聲中,文忠首先拾起了一塊石頭,朝樓上的窗子砸去。
“嘩——”窗玻璃碎了。
更多的人跟在文忠後麵,撿起磚頭、石塊、瓦片,紛紛向窗戶、房頂投去。
“嘩——”又一塊窗玻璃碎了。
“嘩——”房頂的瓦碎了,接著聽見石塊從房頂漏下去,“咚”地砸在水泥板上的聲音。
“嘩——”
“嘩——”
在一片稀裏嘩啦的聲音中,屋裏的這家人再也沉不住氣了,劉澤榮首先發出恐懼而又非常痛苦的哭聲。這長長而尖銳的哭聲,撕破夜晚沉悶的空氣,撞在人們的心坎上,讓人也有幾分不寒而栗了。接著,就聽見他們慌亂的,“丁丁東東”下樓的腳步聲。
佘家的漢子暫時停止了向房屋投擲石頭、磚塊。他們有些自豪起來,大聲說:“以為你這老狗日的真不出來了呢?還是要出來嘛!”
孫家樓下堂屋的燈亮了,這一群人立即丟下了手中的石頭、磚塊,做好了衝進屋的準備。
“咣啷——”大門打開了!
這群人剛移動半步,卻兀地站住了——走出大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孫玉秀!
天啦,這是玉秀嗎?這還是那個水靈靈、鮮嫩嫩,人見人愛的玉秀姑娘嗎?不!這分明是一具活著的僵屍。她的一張嫵媚的臉,現在不但蒼白,而且白中帶黃了。兩隻眼睛呆滯得沒有一點光澤,鼻翼兩邊掛著兩道長長的淚痕,酒窩不見了,嘴唇發青。她現在仿佛不勝寒冷,身子打著哆嗦,一對黯淡的眼球在眼眶裏木然地轉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了。
中明老漢、文忠、文富和所有來的佘家人,此時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寒氣。現在,他們不但沒有勇氣朝前走半步,相反,卻在連連後退著。
玉秀一雙呆滯的目光,終於在人群中尋找到了文富。她加快了步子,走到文富麵前,啥話也沒說,“撲通”一聲,就朝文富跪下了。接著,兩眼像開了閘的河水,淚水一串一串滾落下來。
人們簡直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麵。霎時,四周靜了下來。這是一種深沉、憂傷的寂靜。這寂靜,靜得嗡嗡作響。它擴展開去,一層一層地撞擊著山川、田野,也撞擊著空氣。佘家人被這寂靜撞擊得眼前發了黑。一時,所有的人都像停止了呼吸一般。
寂靜中,玉秀眼淚落地的“吧嗒”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恍如狂風暴雨,驚雷閃電,震撼著每個人的心房。
突然,文富轉過身,扔下木棒,朝所有佘家的人揮舞著雙手,發狂地叫道:“回去——回去——給我回去——”
所有佘家來的人,立即驚住了。中明老漢和文忠一見文富這副樣子,過來抓住他的雙手,驚慌地喊道:“文富,你咋的了?”
文富掙脫父親和大哥的手,腳也朝人們胡亂地踢蹬起來,仍然瘋了一般朝父親、大哥和文全他們,又推又攘又踢,口裏歇斯底裏地喊道:“給我回去——”
“文富瘋了!”文全立即反應過來。
他這一說,大家立即丟了手中的木棒,紛紛過來攙文富,口裏同樣慌亂地喊道:“文富!文富!”喊著,忙擔憂地架了文富就往回走。
走出竹林,文富突然覺得眼前發黑,身子像抽了筋一樣綿軟,最後,他徹底癱瘓在了文忠和文全身上。
這時,人們感到有片片冷冰冰的東西落在臉上,在手電筒的光照下,大家發現一朵朵晶瑩的雪花,開始像柳絮一樣,飄飄揚揚地從空中飛落下來。
幾天的寒冷,到底孕育出了初冬的這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