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十五(1 / 3)

佘文富的婚變,像霹靂、像颶風,像突然而到的山崩地裂,把中明老漢一家人完全擊倒了。忠厚、老實的中明老漢,此時像一頭被激怒起來的獅子,嘴裏罵罵咧咧,不住地在屋裏走來走去。田淑珍大娘則坐在灶屋的矮板凳上,不斷地抹著眼淚。性子溫順得像牛一樣的文忠,心裏也燃燒著怒火,似乎想和誰打架一般,把拳頭捏得“叭叭”作響。連文英也一反對家人的冷漠態度,一邊在灶屋裏勸慰著母親,一邊眼裏也噙著淚水,在心裏罵著那個平時叫“姐姐”的孫玉秀。隻有文義冷靜一些,沒去責備棄文富而去的那個姑娘。但看得出,他仍對不幸的二哥充滿著同情,隻不過是在用強大的理智壓抑著感情。他們都不明白,為啥這個基本上算得是煮熟的鴨子,咋會突然飛了?

這個消息,也霎時傳遍佘家灣上、中、下院子。對這樣的事情,莊稼人除了要打聽明白,以滿足好奇的心理外,也總還要以善良的心情,對不幸的人家表示同情和進行安慰。所以,以佘文全和葉冬碧為代表的、與中明老漢一家血緣靠得最近的幾家人聽到這個消息,很快就來到中明老漢家裏。

按照農村一種不成文的規矩,男女雙方訂了親,一方要退婚,總要說出退婚的理由。或是在訂親時,媒人和對方沒實事求是,踩了“假水”,欺騙了自己。或是發現了對方有某方麵的劣跡,如好吃懶做,坑蒙拐騙。然後當著媒人的麵,把對方在訂親時和訂親以後,給自己的錢、財、禮物,有的甚至還要把對方在自己家裏幫工、幹活的時間折成工錢,把自己到對方家裏去吃的飯折成飯錢,一一算清楚。然後有錢錢交結,無錢話交結,立下字據,限某日某時,錢交給某人(一般是媒人)手裏,由某人再交給另一方。最後,男女青年各拿出自己保存的一張訂婚照片,當麵撕毀,一場姻緣才能宣告結束。當大家聽文富語無倫次地把經過講完後,眾人一下子被孫家這種“賴皮”的行為激怒了。佘文全雖說隻是文富的一個堂哥,但畢竟同著一個祖父。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幫助這一家人,把丟失的麵子找回來,便義憤填膺地喊道:“龜兒子這樣臊我們的皮,不得行!我們馬上去找孫學禮這老混蛋把話說清楚!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算了!”

這一提議,立即提醒了大家。文忠首先響應。平時,他沒機會幫助弟弟,今兒這事,他覺得應該為文富出一把大力氣。老實人一旦認起真來,就會更執著。他馬上就附和文全的話說:“要得,我們這就走!”

眾人都一致讚成:“走!走!”連文英也躍躍欲試,氣咻咻地說:“要去就走,我也去!”

眾人摩拳擦掌地就要出門。這時,倒是文義冷靜一些,對正在火頭上的人們說:“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文全立即瞪著他問:“有啥子不好?他龜兒不仁,我們就不義!”

文義耐心地說:“常言說,話冷了說得,鐵冷了才打不得。我覺得還是過一段時間找他們為好!”

話音剛落,中明老漢一下子跳到文義麵前,一改過去對兒子慈祥、疼愛的態度,指著文義的鼻子就罵:“你雜種還要過一段時間?這是哪個的事?外人都在幫我們的忙,你還婆娘死在娘屋裏,沒有你的事?”

老實的文忠這時也生起文義的氣來,他覺得這個三弟平時倒滿不錯的,能說會道,又不怕人,可現在一到關鍵時刻,連親兄弟的事也不顧了,便也對了文義嘲諷地說:“你怕事,不去算了,我們不怕啥子,反正不能輸這口氣!”

文義還是懇切地對父親和哥哥說:“我不是怕!現在都在氣頭上,如果去打起架來,咋個辦?”

佘文全等幾個幫忙的人聽了,便紛紛說:“打就打,怕啥子!打得擺起幾個了再找人評理,看哪個對哪個不對!”

文義知道再沒法攔住他們了,便不再說什麼。這兒一幹人經文義的提醒,倒真做起打架的準備來,各自回屋去尋了手電,又都握一根木棒在手。然後,中明老漢、文忠、文富和文全等其他五六個與中明老漢近親的佘家漢子,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去了。文英本要去,但中明老漢想到女孩子家,在這些場合露麵不好,又想到老伴正在氣中,需人照顧,走到機耕道上,便把文英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