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眼的文富聽了,信以為真,便不再問什麼,心裏像一塊石頭落了地,踏實了。
然而,文義從此卻結下了一塊心病。他不像兩個哥哥那樣軟性子,傍黑回家去,他就把文英叫到她樓上的房間裏,直通通地問:“庹平……”
剛說出這兩個字,文英立即條件反射般打斷三哥的話,盯著文義緊張地問:“庹平咋樣了?”
文義說:“庹平上次來,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文英的臉立即通紅,忙掩飾地說:“沒有!沒有!”說著,又緊張、忐忑地看著文義。
這一切,已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文義真實情況。
“你是不是愛上他了?”文義追根究底地問。
文英心裏煩躁、慌亂起來,立即逃避般的躲過了文義的眼睛,口裏卻叫道:“煩死人了!”
“不!”文義忽然抓住妹妹的肩膀,口氣嚴厲地繼續問,“這是不是真的,你要跟我說!”
文英氣憤地甩開文義的手,紅著臉叫道:“不要你管!你莫纏我了!”
現在,文義什麼也不用問了。他頹然地垂下雙手,半天說不出話。許久,他才抬起手,指著文英警告道:“告訴你,人家已經結婚了,你……你莫鬼摸了腦殼!”
文英也氣得渾身哆嗦起來,一張通紅的臉現在變得灰白了。她一邊把文義往外推,一邊大聲吼:“不要你管!不要你幹涉我的自由!”
文義往外退了幾步,忽地想起什麼,回轉身,一下抓住文英的手,對妹妹懇求似的說道:“告訴哥哥,是不是姓庹的先欺負你?如果是,哥哥非把他狗日的捶爛不可!”
文英聽了這話,立即“哇”地哭了起來,把頭在文義懷裏一邊撞著,一邊喊:“你胡說!你出去!”哭著、叫著,把文義推了出去。
兩兄妹的吵聲,驚動了樓下的中明老漢、田淑珍大娘和文忠、文富,他們一齊上樓來。在樓梯口,碰見了往下走的文義。田淑珍大娘忙攔住文義不愉快地問:“你們又在吵啥子?”
文義氣咻咻地,一時答不上話。過了半晌,才平靜下來,掩飾地回答:“我批評她中午的事,她不聽,就爭了幾句,沒啥子,你們下去吧!”
田淑珍大娘聽了,責怪地看了文義一眼,說:“過都過了,還說她做啥?也不像個當哥哥的樣子!”
說著,田淑珍大娘還是走上樓來,文忠、文富停頓了一會,也跟著上來了。
他們走進文英的房內,見文英正撲在床上,傷心地啜泣著。田淑珍大娘就說:“三哥說你幾句,也是好意,就是皇母娘娘,也還要有人說呢!”
文忠上去撫著文英的肩膀,向她道歉地說:“中午都是我不好,不該說你那幾句,你莫哭了,要不要得?”
文富也勸道:“一家人,何必為這點事生氣呢?大家都是喜歡你的!”
文英聽著這些話,卻在床上亂蹬起來,啜泣聲也更大了,一邊哭一邊吼:“你們都出去!都給我出去!我不要你們管!”
大家看看沒法,也隻好先退出去,讓她一個人消消氣。
文英姑娘一個人躺在床上,啜泣慢慢平息下來。外麵已是漆黑一團,夜風像一個遊蕩的孩子,不時“颯颯”地跑過窗外的竹林、樹梢和房頂。停止啜泣的文英姑娘心情並沒好起來。她突然有些恨起這黑黝黝的夜空,恨起這幢小院,恨起父母、哥哥們來了。她覺得爸爸媽媽、哥哥們,都不關心她,不愛她了。他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她在這兒已沒有了親人。她像一個流浪的孩子,太可憐了!
這時,小學校那間破房裏,停息了幾天的二胡聲,又突然響了起來。現在從琴弦上傾瀉出的音符,已不像過去那麼纏綿,而似乎變成了瘋狂的吼叫,痛苦的呼號以及撕心裂肺般的表白。聽著這好像要摧毀一切,蕩滌一切,又好像要征服一切的旋律,文英姑娘的恨更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