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淑珍大娘見兒子發窘的樣子,想為他解圍,就故意瞪了侄兒一眼,說:“你一個大侄子,好意思?你臉皮比城牆還厚,就幫他表演一個嘛!”
文全嬉笑著回答:“二嬸,你今後別護著我的弟媳婦,三天不分大小嘛!還有,我這人是攆山的狗,喚不得的喲!”
田大娘說:“就你那嘴裏,吐不出好話!”
文全走到屋子中間,作古正經地說:“這回呀,我可要表演一個革命化的節目!”
哪裏年輕人多,哪裏就有熱鬧和快樂。福陽、四喜、柱兒、文義一見,都高興起來。他們立即把文富忘在了一邊,一齊拍手攛掇文全表演。朱健趁機悄悄走到文英身邊。
文全咳嗽一聲,拉開架勢,說:“好,你們看著!我這個節目呀,是前不久趕場聽來的,說的是幹部大吃大喝的事。”說著,舉起右手,一邊打著響指,一邊有板有眼地念了起來:
一路春風一路歌,革命小酒天天喝。
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喝得夫妻背靠背。
老婆告到紀委會:這樣吃喝對不對?
紀委回答很幹脆:胡吃海喝是不對,
大吃大喝是浪費,該喝不喝也不對!
老婆告到縣委會,書記說:我們也在天天醉!
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後期民間廣泛流傳的一首民謠,文全剛念完,柱兒馬上叫了起來:“不對!不對!我在一本雜誌上看過,是這樣的!”說著,他也學著文全的樣,以手指當快板,嘴裏呱嗒一陣後,也抑揚頓挫地表演起來。
他演唱的版本是這樣的:
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
喝得老婆背靠背,老婆告到紀委會。
紀委說:隻管喝酒不管醉,吃點喝點不犯罪。
老婆告到人大常委會,人大說:
隻管立法不管醉,我們也在赴宴會。
老婆告到黨委會,書記說:
該喝不喝也不對,開支打入了預算內!
柱兒念完,文全急忙叫了起來:“不對不對!書記都喝醉了,怎麼知道開支打入了預算內!”
柱兒不服輸地反問:“不打入預算內,那你說他們吃喝的錢從什麼地方來?”
四喜也跟著問:“是呀,難道從天上掉錢下來?”
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似爭論又不是爭論。憨厚的佘家主人們——中明老漢、田淑珍大嬸、老大文忠和他的女人盧冬碧,以及文富、文英、文義,都寬容地望著他們。唯有朱健,似乎這熱鬧的場麵,與他毫無關係,隻把眼光追隨著文英姑娘。
柱兒看見了一旁發呆的朱健,停止了與文全的辯論,叫了起來:“哎,朱健,你今晚咋成了悶頭雞公?”
朱健從癡迷中回過神,忙掩飾地說:“我對你們爭論的問題不感興趣!”
柱兒說:“你對什麼感興趣?那就唱歌吧!你來拉二胡,我們來唱,怎麼樣?”朱健拉得一手好二胡,天天晚上在學校的破屋裏拉。拉的曲子十分纏綿,讓人聽了心裏有幾分傷感。
朱健說:“二胡在學校裏呢。”
柱兒自告奮勇地說:“我去拿!”
這時,中明老漢抬頭看了看外麵,見月亮已經掛在了柚子樹的樹梢,便說:“算了,留著等文富娶親那天,大家再來瘋吧!”
福陽聽了這話,知道了中明老漢的意思,說:“佘叔是在趕我們了?”
中明老漢忙說:“哪能呢!不過,月亮都到頭頂了,大家明天還有事,早點歇也行!”
文全想了想,說:“也行,莫得新娘,鬧起也沒勁!文富,你可要做好準備,今晚我們就告辭了!”
福陽、四喜、柱兒見狀,也隻好告辭。朱健看樣子不想走,可見大家都走了,隻好隨大流。走到院子邊,他回頭看了看,發現送行的人當中沒有文英,立即顯得悵然若失地怏怏而去。
客人走後,中明老漢一家回到屋裏,卻都沒了睡意,剛才熱鬧的氣氛,似乎還在屋子四周回旋。中明老漢又裹起一杆煙,有滋有味地吸起來。文富在擺家具的屋子裏,這兒瞧瞧,那兒摸摸,好像看不夠、摸不夠似的。過了許久,田淑珍大娘才催促說:“你們老少是咋的了?文富,你明天要到玉秀家去,還不快去睡!”
文富聽了母親的話,從屋子裏走出來,說:“我知道呢!”一邊說,一邊不情願地上樓睡了。
這兒田淑珍又把老伴催到床上,可是,躺在床上,她自己也睡不著了。於是就爬起來和老伴擺龍門陣,擺著擺著,外麵的雄雞就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