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近來太累了。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實驗室的大門長久地封閉著,讓人覺得那個男人已經被嚼碎在裏麵了。
老佛常常開玩笑說最不願意和這個男人一起進實驗室--沉悶姑且不說,隻十幾天閉門不出就沒有誰能受得了。
無菌實驗室是怎麼能容忍這樣一個怪物?他常感歎。
導師交給李的新課題相當機密且艱難,他一個人折騰了許久。大概覺得實在沒有什麼進展,草草做了收尾,從裏麵踉踉蹌蹌地跑出來,直奔洗手間大吐特吐。來往的研究員見怪不怪,似乎覺得這個人嘔死在洗手台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他吐了個翻江倒海,也不過倒了些苦水,嘴裏澀澀的,蹲在地上,從衣兜裏輾轉摸出一粒大顆的水果糖剝進嘴裏。老佛叼著根煙蹲在他身邊,笑問他難不難受。
李點了點頭,認真的吃著糖:“難受,有它還好受些。”
“怎麼,不順?”英俊的年輕人拍了拍他的頭,“沒頭緒?”
李的眼角微微動了一下,有點生氣,又覺得難堪,半天才憋了一句“廢話”。
老佛眯著眼睛摸了摸李的頭發:“沒事沒事,畢竟……”他停頓了一下,再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畢竟是你搶走了我這個課題,你要是太順了我得多不爽,哈哈哈。”他狠狠拍了一下身邊人的後腦勺,惹得李直皺眉頭。
這邊的笑鬧聲有點抑不住,邊上的人笑歎“你們兩個怎麼總是這麼會折騰”。正說著,遠遠地就有人氣勢洶洶地趕來,邊喊著:“好哇,都說了幾遍不許帶個人物品進基地,你們兩個,一個吃糖一個抽煙,死性不改哇,看我不抽死你們兩個!”有人小聲地笑了句:“鮑伯每次都這麼說。”
老佛嘀咕了聲“老子還沒點火呢”,拍了拍衣服,示意李快走。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有些難以理解地說:“我在實驗室那麼長時間,雖然裏麵有簡易清潔室,可是終歸沒有好好清理過。”他盯著老佛摸了自己頭發的手,“你怎麼下得去手?”又接了一句“這麼惡心”。
老佛愣神的時間,李已經走出去好遠,隻他被怒氣衝衝的鮑伯抓了個正著。他忍了又忍,還是氣:“小子,你那麼嫌棄誰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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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的身體不好,從來孱弱,近來更是變本加厲,身上的各個器官都在發疼。他從電梯裏出來,一陣風撲在他的身上,他瑟縮了一下,笑話自己已經像個老人家一樣畏冷了。導師的課題其實是一個很舊的主題,大概和人的記憶有關。他被折磨太久,暫且不想再去考慮學術上的困擾。走到公寓門之前,他還隻是盯著地麵的縫隙,想著是不是該去醫院做全麵的檢查以解決身體的困苦。
隻是,下一秒再抬頭時,李的臉上不禁出現了一點疑惑和不斷放大的恐懼。
眼前一個小孩。
dr.lee,我來找你了。
小孩露出靦腆的笑容,伸出手來捏著李的小拇指,像尋常遲到的人一樣為自己辯解:“你沒告訴我找你這麼費勁,你都沒說清楚,不然我不會花這麼長時間才到這兒。”
被小孩的手握住時,李忍不住顫了一下,他笑的勉強:“你在說什麼啊,我沒叫你來吧。”
小孩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你不要不承認,你叫我來的。”
李感到一陣熟悉的翻滾的嘔吐感,他掙開小孩的手,像小孩一樣害怕又委屈,開口都是哭腔:“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是死了嗎。”他想他錯了,真正惡心的要麼是他眼前這個小孩,要麼是這已經亂掉的不符合邏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