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萬物不是斷念的工作,判斷這些聲音的特別之處才是斷念的樂趣。
斷念知道自已做的不是什麼大事,拾遺補闕而已,這也不是一件必須做的事,但有樂趣。
說到樂趣,天地初分之時,那裏還是一個充滿樂趣的地方,但後來,天地撕裂之後,樂趣就漸漸減少了。
到現在,幾萬年過去了,無論是仙界還是凡界裏,都沒有多少樂趣可言。上古時代的那些樂趣都寫在古歌謠時,吟唱那些歌謠,也是現在不多的樂趣之一。
斷念在傾聽萬物時正在吟唱一首古歌謠:
幽幽沼澤仙鶴鳴,聲傳四野真亮清。深深淵潭遊魚潛,有時浮到渚邊停。在那園中真快樂,檀樹高高有濃蔭,下麵惡木葉凋零。他方山上有佳石,可以用來磨玉英。
。。。。。。
斷念沒有太多的抱怨,生存需要減少投入其中的思想和精力,有序度總隱藏在無序中,像平衡大鵬那無邊無際的黑翅膀,向存在的一切壓下來,壓下來,然後再輕輕一躍而起。
有序度並不會一直上升,像漆黑海麵上閃爍的磷火,這就是意義,最高層的意義,比樂趣的意義層次要高。
至於這意義之塔的更高端,不要去想,想也想不出什麼來,還有危險,更不用說意義之塔的塔頂了,可能根本沒有塔頂。
回到美妙的聲音上來,空間中有許多聲音在遊蕩,如同上古世界的天空中飛翔的歌豚。
仙界有專門的音律司職拾取這些聲音,毫不費力吞下空間中彌散的所有聲音,現在的,過去的和將來的,也許有一天還能吞下別的空間的聲音。據說,仙界司職可以聽到幾億年前世界發出的聲音,當然了,斷念沒有研究過,沒有意義。在那個遙遠的年代,天地比現在要安靜的多,沒有連綿起伏的歌聲,最多也隻有一些喃喃細語。而現在——斷念後悔出門前沒有把簫帶上,把這些聲音細細譜下來。
但在所有聲音中,隻有一部分是動聽的。相信那些不動聽的聲音常常意味著清理寂靜的世界,這樣做浪費精力,還有一點害處,因為這些寂靜世界以後還可能用得著。不動聽的聲音的發送者真是不可理喻,它們會得到報應的。
判斷聲音是否動聽有一些可遵循的規律,比如群發的聲音往往都不是那麼動聽。但這些規律都是很粗略的,要想真正有效地判斷聲音的動聽程度,主要靠直覺,這一點仙界的音律司職往往做不到.甚至神界的司職也做不到,這就是斷念這種小仙不可取代之處。斷念有這種能力,這不是天賦或本能,而是多年的時間積累起來的直覺。一個聲音,在外行看來就是那麼一個簡單的音節,但在斷念眼中它卻是活的,它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表達著自己。
比如位置的遠近,聲源的標注方式等等,還有一些更微妙的細節。當然了,仙界司職
也會提供一些相關信息,比如與該聲源有關的曆史記錄,聲源的方向和聲源發出的時間等,這些合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在斷念的意識中浮現出來的將是發聲者本身。斷念的精神越過空間和時間的溝壑,與聲源的精神產生共振,感受它的喜悅和歡樂,還有一些上古世界不太熟悉的感情,如仇恨,嫉妒和貪婪等等。但對仙界司職來說,主要還是恐懼,有了恐懼,聲源就有了誠意——對於所有生靈來說,恐懼是生存的保證。
正在這時,斷念聽到了一個不動聽的聲音,就在不遠的鄰國發出來的。斷念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斷定它不動聽,直覺是說不清的。他決定告知仙界司職,反正現在也沒有更多的事情可做,這事也不影響他正唱著的歌謠。他判斷錯了也沒關係,清理就是這樣,不是一件精確的事情,不要求絕對準確。這也不是急迫的事情,早晚做也行,早晚不做也行。這也是仙界音律司職崗位地位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