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拾翰臉色坦然:“我和我們部門的有些工作,起到了誤導債民的作用。我到過幾個‘債轉股’的銀行窗口,許多老頭老太太,他們不是在冷靜地投資,而是幻想著我們集團能夠上市,給他們帶來豐厚的利潤回報。”
“這種幻想有什麼不好嗎?難道你不幻想某一天,德道集團上市了,成為一個公眾公司嗎?”
“我當然希望。但不是因為是誰說了什麼,寫了什麼,或者是被有些‘托兒’給洗腦了。”
於德水顯得很有耐心:“拾翰,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難道我不知道‘爭取三年上市’是一派胡言?難道我不曉得焦立本找了產業公司的人當‘托兒’嗎?”
程拾翰感到詫異:他一直以為“獅子王”這次是大大地打了個盹兒的。
“如果我也像你,圖一時痛快,批這個罵那個,這項工作就得停下來,非但不能達成我們預想的結果,可能還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後果。這裏麵孰重孰輕?現在,我們首要的問題是生存,這是重中之重。如果集團破產了,我們才是真正對不起那些債民。”
程拾翰想解釋,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拾翰,你知道在別的企業,就你今天的舉動會導致什麼結果嗎?”
“我清楚。如果換一家企業,我做不到今天,早在那次學GE大會之後被掃地出門了。可是,董事長,就因為我們不是一般的企業,所以我才……”
“你錯了。我們就是一般的企業,與別的企業別無二致。這裏也存在利益集團、裙帶關係、鉤心鬥角,甚至結黨營私……”
程拾翰再次感到詫異,為於德水的如此坦承。
“你是空降下來的總裁助理,與我們企業當前麵臨的問題一樣,首先是力保生存,是紮下根。隻有這樣,你才能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華,發揮自己的創造性。如果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怎麼能帶領你的團隊!”
“可我不願違心地做事,那樣我睡不著,睡著了也會做噩夢。”
於德水示意他喝茶,自己也喝了一口,之後提醒他:“拾翰啊,請你記住,在許多時候,你看到的東西,不是沒有人看到;你想過的事情,也絕不是沒有人想過。隻是基於當時的情形,不能說破,也不能改動,這就是大局觀。”
程拾翰撓了撓頭。他有些不服氣。
於德水的聲音放緩了,語重心長:“什麼是最成功的談判?妥協。許多事情要盡量去潤滑它,而不是阻塞它。你以為你拒絕了領獎就是品德高尚,可以問心無愧了?其實不然。你的理智和深思熟慮,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同事的對立麵上……好了,我就跟你說這麼多,不希望達成共識,隻是希望你知道:職場不是跨欄跑,而是馬拉鬆,沒有終點的馬拉鬆。它考驗的是人的專一、耐性,不同階段的策略。是大膽領跑,無所顧忌;還是一路跟隨,默默積攢衝刺的體能。”
“我會好好思考董事長的話的。”
“看過《物種起源》吧?”
“董事長,你是不是要說‘適者生存’?”
“不,我要說……不是強者就一定能夠生存。拾翰啊,動物的第一本能是不讓自己死,其次才是活著,之後是活得更好。這種與生俱來的本領,希望你好好領會。”
“董事長,我會的。”
程拾翰出來,聽小魏在打電話:“焦經理嗎,董事長請你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