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趙丹涵找到薑橙子,想和她談談程拾翰,如果她不介意的話。她莞爾一笑,自然不介意,心裏卻犯嘀咕:現在,她最怕從別人嘴裏聽到程拾翰,仿佛他是私有品,被另一張嘴談論著,就不再專屬了。她真希望兩人能跑到荒島上,他就是魯濱孫,而她願意做那個忠誠的“禮拜五”。這麼多年了,周旋在餐飲業這個男人極為強勢的圈子,她已經筋疲力盡,現在的她更願意做一個情感動物。而眼前的趙丹涵強力打拚,英姿颯爽,暗夜裏卻是抑鬱、失眠、獨守空床,讓她心驚肉跳,她想逃避。但,幾天前的夜裏才恍然大悟,她不是在逃避,而是在渴望。渴望燕子銜泥壘一個愛巢——她和他,她和他的孩子們。
“程拾翰的妻子一直沒有回來過嗎?”趙丹涵問。
“好像是的。”薑橙子小心地回答。
“我想……如果他妻子回來了,請他們全家吃頓飯。”趙丹涵停頓了片刻,“我做這些,其實還是為了小魚……”
她的心咚咚直跳。趙小魚的名字就是一根刺兒,一聽到就紮在手指縫裏,尖銳的疼。
“她喜歡程拾翰。”趙丹涵說。
薑橙子呷了口茶。她什麼也不能說,隻有聽。
“我是想讓小魚看一看那家人在一起的幸福,希望她慢慢冷靜下來。”
薑橙子端詳著茶杯上的青花,略有出神。
趙丹涵的話聽似簡單,卻是深思熟慮過的,就是要試探一下薑橙子的反應:她的沉默、警覺、提防,已經說明了一切。趙丹涵擔心的還是發生了——女兒陷入了多角戀當中。一個情字,讓自己與兒子不得相見,女兒與父親不得相認。情之憾、情之惑、情之殤……最後都讓女人獨自背了。趙丹涵不想讓女兒去背這個債,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趙小魚自從那夜醉酒後,不再把程拾翰掛在嘴上了。趙丹涵暗暗高興,以為女兒總算過了這道檻。昨天周末,母女倆在廚房忙活,趙丹涵看著紮著圍裙的女兒,還真像個小婦人。趙小魚說:“那是,不看本姑娘是誰生的”。母女倆東拉西扯地聊了起來。
趙小魚平平淡淡地說:“媽,你說他有意思沒有……那天下班前得空,我就說白小微一定很漂亮吧?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趙小魚學著程拾翰的口氣:“看著還順眼吧。”
“這說明他很成熟。找愛人不是給別人觀賞的,自己看著順眼才對。在男人的眼裏,看著順眼,標準不低呀。”趙丹涵想轉移話題,“你們公司學GE有成效嗎?”
“還行。但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債轉股’。程拾翰說了,這關乎集團的生死存亡……媽,我還發現一個秘密,他女兒程小白長得超像一個人。”
趙丹涵歎了口氣:這丫頭的心思還在程拾翰的身上啊!
“你一定想不到……薑橙子。程小白長得超像薑橙子。”
“媽,橙子姐跟你幾年了?”
“八年了。”
“這期間她有沒有離開過你幾個月以上的?”
“別亂猜了。她要是懷孕生孩子,我還能不知道?告訴你吧,她最多出差一個月。”
“那……媽,都說女兒像父親,我像嗎?”
“你說呢?”
“不像。人家都說我們像姐倆。”
“逗老媽開心是吧?”
“我最擔心的還不是人家說像姐倆,而是說……趙小魚,你還有那麼年輕的妹妹呀。”
母女倆都笑了。不過,趙丹涵很快收住笑聲:“小魚,老媽再次提醒你,下定決心,忘掉他。你不能犯生活錯誤。”
“唉,我就是想犯生活錯誤,他也不給我機會啊。”
趙丹涵知道,讓女兒斬斷情絲,非一日之功。好在小魚兒還肯跟她交心,慢慢開導,女兒總會明白過來的。
趙丹涵想到這裏,看著薑橙子,說:“我請程拾翰過來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上次培訓,他連飯都沒吃,真有點過意不去……聽小魚說,還有人在背後搞鬼。”
薑橙子笑了笑,點了點頭。
兩個女人聊完了天,各自的包袱非但沒有減壓,反而更重了。趙丹涵看清了女兒的情路越發險峻。而薑橙子卻在一時間茫然失措了。如果隻是麵對一個趙小魚,還能應付,現在趙丹涵又跳出來,挑明了女兒對程拾翰的愛慕,等於告訴她:你自己掂量著辦吧。說心裏話,她一點都不抱怨趙丹涵。她太理解一個母親的心了,何況小魚兒從小就沒有了父親。可是,她也希望有人能夠理解一下她呀。
回到家裏,她和衣躺在床上,燈也不開,望著窗外發呆。夜裏11點了,洗漱之後,縮在被窩裏,心口隱隱作痛。她想給程拾翰打電話,可是,說些什麼?如果說自己病了,他能來看她嗎?她相信他會的,但她不想撒謊。她記得分明,兩人熱戀的時候,她常常糊弄他,說餓了、錢包丟了、香水瓶掉下水道了……害得他跑來帶著熱乎乎的漢堡、把身上僅有的零花錢掏出來、拽她到商場去逛化妝品櫃台……那一次,金秋穎告訴她,他是用與一個跆拳道高手陪練賺的錢給她買的香水,她感動得一塌糊塗,就在那天夜裏,她親吻著他身上的淤青,用芬芳的身體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