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芳心攪亂了(1 / 2)

過去是塊胎記,越是刻骨銘心的過去,那胎記越是彰顯,也越是無法抹殺。當程拾翰重歸故裏,薑橙子對此的體會入木三分。

這天傍晚,她站在308包間的窗前,任由八年前那個雨夜的枝枝蔓蔓肆虐繁衍,直到走廊上的一個腳步聲越來越近,像剪刀一樣將昔日割斷。

門開了。輕輕的,那開門聲仿佛等待了許久許久,把她身上的一段塵封的歲月撬動了,陽光從上麵照耀下來。她感覺到了,那芬芳的溫暖讓她目眩。她沒有動。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想轉過身去,可又不敢。她怕自己控製不住,落淚,顫抖,像風中的向日葵。

為了這次聚會,薑橙子頗費思量。程拾翰歸來後,她和他隻通了一次話。他說接風洗塵嘛,再等等,安排好了家和工作再說。她心裏的葫蘆起起伏伏。等吧,等得草兒瘋長,搖擺不定。她猜他是有意拖延,故意折磨她。可又一想,他就不受折磨嗎?想來想去,想起一句話:男人和女人感到了折磨,不是愛,就是恨。在她,是愛。在他?她心裏沒底。

前幾天晚上,她請金秋穎去做瑜伽,借機探聽一下程拾翰的近況。不等她問,金秋穎就說,程拾翰真是洗心革麵了,走路帶風,手下的幾個人也跟著風風火火的,總部都被他攪動起來了。她聽了,有點擔心程拾翰與王天樂的相處。在學校的時候,兩人也是互不服輸的。

“天樂那天問我對拾翰培訓的感受,明顯的心虛了。”金秋穎眼睛雪亮,“拾翰的第一腳踢得確實漂亮。”

薑橙子道出了聚會的打算:“我做東,你負責聯絡……最好多找幾個人。”

“放心吧,我來搞定。”金秋穎接下任務,眼裏含帶著內容,又說,“讓我不放心的是……那個浪子還挺迷人的,初來乍到就把總部的幾顆芳心攪亂了,尤其是趙小魚,眼神裏春情蕩漾。”

薑橙子笑了一下,笑得輕風拂麵,可心裏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自從王天樂向她透露白小微已經走了,她與程拾翰重續前緣的前景一片光明。她感謝上蒼,可以讓她彌補多年前錯誤的選擇。她與白小微酷似姐妹,這是天意,指引她為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兒做母親。但是,她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她知道與程拾翰之間的相處不會風平浪靜。她給自己立下一個原則: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可是,趙小魚突然冒了出來——她可不是一條溫順的小魚呀!

這個時候,他走到她身邊,並肩站著。

“樹高了。”

“八年了……小燕子都知道回來的路了。”

“你沒變,還是過去的橙子。”

“你變了嗎?”

“變了許多。”

“你別嚇唬我。”

“你害怕嗎?”

“害怕。”

“怕什麼?”

“怕……我們擦肩而過,你都認不出我了……拾翰,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默默地伸出臂膀,攬過她來,她也就把頭放在他的肩上。她不敢看他。她的記憶中,他的目光總是像八年前的那個雨夜一樣,冰涼。闊別八年,她很想一訴衷腸,柔情似水,但既定的原則提醒她要冷靜。這個人之所以用了“史寒”的筆名,是過去的他被徹底埋葬了……她,是不是也隨著殉葬了?

他打破了沉默:“石方還好吧?”

“我不大清楚他現在……”

今天下午,金秋穎對石方的邀請屬於突然襲擊式的。石方大為不悅,說身體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改日。她立刻就說改日就由石老板做東吧,今天是橙子請客,雷打不動了。她讓他好好休息,來日再聚,大家還能多一次飯局。薑橙子聽她說“石方不能來了”,很是高興。

“他們該來了。”她說。

兩人從相擁的狀態中分開。她把燈打開了。

很快,隨著金秋穎、楊學果和王天樂的到來,308包間熱鬧起來。在大家握手,擁抱,端詳,敘舊,大聲說話的空當,酒菜也擺上了桌。

王天樂拿起酒瓶,開始斟酒:“盼這個聚會,青絲都熬成了白發。拾翰,你心太狠,扔下我們,隻顧自己在外瀟灑,讓大家牽腸掛肚的。”

金秋穎道:“拾翰,別聽天樂嘴上抹蜜,讓他牽腸掛肚的,那是副總裁的椅子。好了,不說玩笑了,來,舉杯,為了友誼、為了愛,幹杯!”

大家舉杯相碰,情真意切。楊學果放下酒杯,擺出了輔導員的姿態。他現在是市政府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椅子四平八穩,卻常感危機四伏。而自從他打聽到程拾翰要回來了,一直憂心忡忡,擔心金秋穎、王天樂和程拾翰若不能抱團,很快就會被各個擊破。金秋穎輕輕哼了一聲,說王天樂的高興是兌了水的。實際上,她的高興裏麵也隱藏著另一層內容:希望程拾翰回來,能夠與王天樂對抗一番,削弱一下王天樂青雲直上的勢頭。她不想被這個自己“引進”來的人甩到後麵太遠。一直都是。一個舞台會因為一個新角色的突然闖入而有戲看的。這一次,她想當一個好觀眾。楊學果竟然沒有窺出枕邊人的思緒,自顧著說他是非常了解程拾翰的,這次浪子回頭,恐怕是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啊。金秋穎笑了,小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