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職場就是一個動物園(3 / 3)

“昨晚冒雨走的那個……你們的同學,沒事吧?”趙丹涵問。

“趙總,你都看到了?……他沒事。”

“如今這麼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多見呀。他叫什麼名字?”

“程拾翰。”

“嗯,好名字。”

從此,薑橙子在趙丹涵的栽培下,像棵小苗,長勢喜人,婀娜多姿,惹得蝶舞蜂飛。一年後,她成了總經理助理。一路順風順水。但回到家裏,她的生活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落寞。冰火兩重天。

石方與薑橙子結婚不久,便炒了一家著名出版工作室的魷魚,跑出來打拚。他從“剪刀+糨糊”的編書開始淘金,諳通此道後搖身一變,有了書商身份。再之後,盜印暢銷書。唯利是圖而又審時度勢、見錢眼開而又膽大包天,石方在買下黑石書店後,完成了一次華麗的轉身,隨後的東方畫廊開業,使他順理成章地躋身於青年企業家的行列。一度的破衣爛衫裝裱成了旗幟,意氣風發被快速地發酵成日益膨脹和狂妄自大。他對生意場的談判、交際、裝腔作勢、爾虞我詐流連忘返,近乎病態。如果幾天沒有簽單,早上他會把100元拍到餐桌,說是付給她做早餐的酬勞;如果他晚上回家把菜買了,也要求她支付辛苦費……任何事情都可歸為生意,都可交易,然後琢磨劃不劃算,虧了還是賺了。

她曾是高傲的女王,居高臨下,俯瞰著程拾翰與石方。大學期間,程拾翰感情細膩,內斂靦腆,偷偷跟著一位韓國師傅學習跆拳道,悄然低調,讓她動心,兩人情意綿綿。後來,石方橫插過來,綠林豪俠氣派,漸漸掠去她的目光,她最終欽定了後者。但是現在,今年的巢裏找不到去年的鳥。她常常悵然若失。

程拾翰消失後的第三年,初冬的一天,雨雪霏霏,石方和薑橙子辦完離婚手續來到禾禾酒坊,共進最後的兩人晚餐。一落座,石方就拿出離婚證書,掂量著,一臉的一言難盡。飯菜上桌,他開始解說婚姻,說這婚姻也是一場生意,盈虧有數。薑橙子隻是哼了一聲,沒有任何表情。

“毫無疑問,我在感情上大賺,尤其我是競爭上崗。唯一的盤虧就是缺少一男半女……”

“這種結局最適合你。”薑橙子把話說得很絕。

石方並不理會她的奚落:“可是,換個核算口徑,如果有了孩子,這個孩子長大以後沒有出息,成了流氓或者殺人犯,等於白養,那就是虧,虧大了。這樣來審視一下盈虧平衡表……不虧就是賺。我還是賺了。”石方看著她,手指頭在桌麵上比畫著打算盤。

有那麼一段時日,她也曾放任失誤,婚姻嘛,不過是一場願賭服輸的遊戲,別去核算是與非了。可是,石方這算盤打的,三下五除二,二一添作五,劈啪作響——他賺了的就是她賠進去的。欺人太甚。她的心情猶如掉入萬丈深淵。

薑橙子從回憶中回到現實,想到應該給王天樂打個電話,問問他與程拾翰什麼時候能夠見上麵。他有些支吾,讓她有點掃興。好在金秋穎又來了電話,期盼程拾翰歸來的心情比她還迫切,甚至鼓動她與王天樂一起去大連,非得讓那個浪子回鄉。

自然,她是不好那麼衝動的。

自然,她也是不清楚金秋穎的心思的。

她打開窗戶。馬路上的喇叭聲、人行道上的腳步聲、人們的說話聲,聲聲入耳。以往,這些聲音彙聚成一片無主題的聲浪,席卷而來,往往讓她頭暈。現在,她卻從這聲浪的雜亂與無序中,感到了一絲溫暖——下班了,這些聲音大抵是循著熟悉的路徑奔回家去的。無論怎樣,家裏有床,有飯桌,有燈火,有味道。想到這裏,她開始收拾東西。生活,將不會是昨天和今天的樣子了。對此,她有些傷感,有些惘然,還有些憧憬。但她,還是很快融入了蒼茫的喧囂暮靄之下。她沒有開車,任由腳步帶著她。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