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比你還強，你就是把這錢撕了，扔了，讓風刮走了，我也不會要的。愛這些裝飾的那個年代已經不再屬於我了，誰愛它你就給誰吧，我不要！”愛玲生硬地說。
這時，楊飛進來了，他看到母親拿著錢哭，就問是怎麼回事。母親就說給愛玲錢愛玲不要。楊飛就接過錢準備裝進自己的口袋，一邊說：“媽媽的心，你就拿著。”
愛玲一步跨過去，幾乎是搶過楊飛手中的錢，說：“這是我和媽的事，不關你的事。”她搶過錢，又遞給了母親。心中同時升起一股怒火。“楊飛呀楊飛，母親侮辱了我這麼多年，你一聲不吭，現在，母親想用四百塊錢就買走我這麼多年遭受的那麼多恥辱！楊飛呀，你太過分了吧，你也把我看得那麼賤嗎？你心疼你的母親我可以理解，而我呢？你怎麼可以拿我的痛苦去孝順你的母親！”但她沒說出來。楊飛臉色難看，這場麵似乎要無法收拾了。愛玲從自己口袋裏又拿出一百塊錢給母親，說：“你拿去打麻將吧，我現在不缺三百五百塊錢。”
母親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把錢讓風刮走，而是將這五百塊錢疊放在一起裝進自己的口袋。
他們走的時候，一家人都出來送他們，還有一些親戚。
剛才的事還在愛玲心中升騰著悲哀和悲涼。但母親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和別人嘻嘻哈哈開著玩笑。兒子們在她所生活的這個圈子內都算作是有才能、有本事的人。“母以子貴”嘛。她心中的這種優越感明顯地展示給她周圍的人。
一個親戚對劉三杏說：“真是有福氣的一個人呀，這下全交代了，就等著享福吧。”
劉三杏說：“家還沒分呢。我這個人做事是公公平平的，將來呀，就是一根筷子我也要掰成兩半分。”
愛玲一聽這話，心中就升起一股被辱之感，她不由自主地說：“媽，你真是太會說話了，一根筷子怎麼能掰成兩半分呢？你把西瓜都給人抱走了，剩下一粒芝麻你卻要掐開兩半分，這樣分還有什麼意義呢？你不覺得這樣給外人看十分可笑嗎？”說完，她自己也怔住了，覺得話有些硬了。
就聽一個親戚說：“是呀，心疼在心裏頭，外表看見的不一定是心裏想的。父母偏心是誰也沒有辦法的。這媳婦說得有道理。不過，你爸你媽錢還多著呢，好好巴結上，將來背過楊富多給你們一些。”
愛玲就想：“我並不是為了錢，傷到人心深處，就是用錢鋪一條路，我也不會走的。”不過沒有人理解她的心。
大家又嘻嘻哈哈說著閑話。
坐在回去的列車上，愛玲一聲不吭，楊飛也不語。
社會在快速向前發展，小城也不例外。地下油田的開采，使小城的經濟突飛猛進，人的思想觀念也盲目地跟著突飛猛進。短短幾年他們當初被辱罵、嘲諷的大逆不道，對於現在的年輕人成了很正常的潮流。未婚同居，大家居然很理解地說是時代的特征。真的不可思議！不過，無論時代怎樣變化，愛玲還是確信感情是自私的，它需要的是絕對的清純！婚姻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它需要的是責任，需要的是穩定！
小城通向四麵八方修建了好幾條高速公路。車在高速路上平穩地行駛著。
愛玲看著窗外。這幾年退耕還林、禁牧圈養，對自然環境是有了些改善。幹枯的植被覆蓋了蒼黃的大地。風沙比前幾年小多了，也少多了。
很久了，楊飛說：“你看你，多少年都過去了，還跟媽計較什麼！”
“我計較？多少年過去了？你以為捅別人一刀，傷口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徹底地愈合嗎？你錯了，每逢天氣有變化，傷口還會發癢、會疼痛。心靈的傷痕也是一樣的。”
“那你要怎麼樣？”
“不要怎麼樣。你的意思是讓我像傻子一樣裝作不知道？然後默默地去忍受一輩子？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善惡是應該有報應的。為了你，我已經忍受了這麼多年了。你作為他們的兒子，對於我和他們，你做的事對他們也是仁至義盡了，不是嗎？你以前希望我忍的我全都忍了。現在，我要對你說，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不是你不忍受了，而是我不想忍受了。本來，我原來也打算過去就算了，不再提了。可是，她還是要說話、做事來刺激我，他們現在還是這樣待我，還是認為我傻著，以為多少年來對我的侮辱我全都不知道，或者認為我應該忍受這些。”
“可你那樣把話說明了，母親難過了，你難道很高興嗎？”
“不高興，相反，也很難過。但是我總不能讓別人把事情這樣做著，話卻那樣說著，讓我兩頭受氣。你不會沒有這樣的感受吧。兩頭受氣是什麼滋味？還有，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現在一頭氣也不想受了！”
楊飛就用陌生的眼光盯著她。
“怎麼？不認識了嗎？”愛玲毫無表情地問。
“是的。”楊飛心裏想，但沒有說出口。這個愛玲，偶爾就會有些讓他感到猝不及防的轉變。
“你想欺負別人嗎？”楊飛忽然帶著幾分輕蔑地問。
“不，我永遠不會欺負別人，我隻是在保護自己不再受淩辱！你知道，我一直以來受了氣就沒有人管……”說到這句話，愛玲就有些哽咽。一幕幕傷心的往事此刻又閃現在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