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從胃部放開了,“還好。”

人,最大的臭毛病就是喜歡逞強,他和她都不例外。

她歎息,“寧老師,好好對待你的胃吧,它很嬌嫩,經不起你這麼折騰的,你還有寧想啊,我覺得寧想都比你懂事!在家裏是不是也是他照顧你比較多?”

提起寧想的時候,他的目光每次都會變得很溫柔,“好像是……”

“你真是一個無法形容的爸爸!”她有些恨聲。

“我不是不想好好對待我的胃,而是沒有辦法,你也看見了,手術一做下來就常常忘了時間。”他目光凝視著她,頓了頓,“以前是有你看著它,它不那麼調皮,現在沒人管它了,它就耀武揚威起來了。”

原來,他還是知道她為他做了很多的啊……

心裏漸漸多了些酸酸軟軟的氣泡,她想把這種感覺驅走,抿唇笑了笑,“現在知道我的好了?”

他看著她,“你一直都很好,是我不好。”

她擺擺手,“寧老師,誰是誰非的話題我們已經探討了很多年了,現在真的不需要再談論了。”

於是沉默下來。

她思忖著,終於鼓起勇氣說,“寧老師,找個人照顧你吧。”

他猛然抬頭,目光有些逼人。

她心裏愈加酸澀,強撐著笑,“其實有時候我們對某些事,某些人過於執著,並不是真的執著於那人那事,隻是對自己的心魔執著而已。寧老師,試著放下吧,視野放開闊一點,再開闊一點,總會有美好再入你的眼的。你看看我,我當初不也愛你愛到發狂嗎?現在我也放下了,不挺好?我始終相信,隻要自己願意,沒有放不下的,沒有做不到的。”

他默默的聽著,一臉冷然。

“寧老師?”她擔心自己的話引起他的不快了,她這是觸禁區的節奏啊,她叫了他一聲,“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你沒錯。”他眉間隱隱陰鬱,“隻不過,你是個小沒良心的!”

她笑了,他這是在說她善忘沒良心嗎?並不與他計較,隻道,“寧老師,我認識你那麼多年了啊,我還記得我最初喜歡的那個寧學長,在辯論賽上舌燦桃花,在籃球場上英姿颯爽,彈鋼琴的時候像個王子,運動會上是全能明星。那時候我最喜歡看你笑,覺得你一笑,陽光都被你比下去了,那才是你,最初的你。寧老師,寧學長,重新開心起來,好嗎?”

她從不吝嗇於表達對他的情感,可是,也從來沒有這樣把自己暗戀他時的情懷剖給他聽,時隔多年提起,記憶裏的他還是那般鮮活美好,好像這麼多年的時光,從不曾隔斷過。

他倒是很給麵子地給她笑了一個,隻不過是微微的苦笑,幾多無奈,“流箏,不一樣了,我老了,跑不動了,也跳不動了,年輕的時候目空一切,覺得自己是金字塔尖尖,什麼都要爭強拔尖,現在想來,那卻是幼稚得可笑,所以,流箏,那樣的我,不會再回來了。”

“是,人生態度可以變,但我們的本心不會變,我覺得,一輩子那麼短,就該開開心心的,開開心心地去愛,開開心心地工作,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就算行到水窮處,還能坐看雲起時呢!”

他久久地凝視她,“流箏,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啊!”她笑,“很開心!很滿足!真的!所以,你也要開心啊!笑一個!”

他繃著臉。

“笑一個啊!”

他拗不過,終於扯出一縷笑來,淺到幾乎看不見,仍舊幾分無奈。

“這就對了!寧老師,要相信,陽光總在風雨後啊!一定會有一個人,很美好的人,在風雨後等你,隻要你願意去接受。”她忽然有一種嫁女兒的感覺啊!好像把自己養了很久的寶貝推銷出去給別人,最終永遠屬於別人了!這種感覺,是酸楚的,但是,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