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還有要說的。”我坐在沙發上,但是打算拿水喝的手突然僵了一下。連站在離我最遠的新初都感覺到了。
“喝吧,我還沒有下毒。”她淡然地說道,淡然得連我都吃驚。
末了。
我充滿不解地說:“為什麼?”
不明不白的一句話讓其他人摸不著頭緒。除了她。
“這麼多年了,你,還好嗎?”
更加捉摸不透的話更是讓熟悉我的人嚇掉了下巴。除了她。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你,唉,何苦啊!”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的。手還緊緊地攥著沙發的一角。
這充滿擔憂的語氣讓新初的眉毛都要在一起了,他們不會想到,這樣的偵探會失態。除了她。
“姐!”得不到回答的我終於忍不住了,不管所有人,就直接喊了出來,這下,一清二白了。
“終於肯叫我啦。”孫宓的神色釋然了一些,但是又黯淡了幾分,和她美豔的臉龐有些不相符,“要聽這麼多年的故事嗎?自從我們分道揚鑣以後。”
“你講吧。”我甚至有些頹廢。那一喊確實耗費了我所有的力氣。我就乖乖地靠在沙發上。閉眼。
“謝謝。”她在我對麵坐下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的情況下,她開始描述,“我是一個孤兒,不過據孤兒院的人說,我是有父母的,隻是都去世了而已。可能是在我大概十一歲的那年,我不想待在那看上去豪華但其實很腐敗的地方了,我就偷偷地逃了出去,那時一個痛苦的深夜,我不知道路在哪裏,想要回去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男人,渾身惡臭,還散發著煙酒的味道,就在他企圖侮辱我的時候,有一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打趴下,然後將我抱起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冥憶黎的媽媽。她把我帶回家,也就是憶黎的家裏,那時候她很小,才剛剛兩歲吧。衝著我眨眨眼睛,粉紅的嬰兒臉很可愛的樣子。然後我在這個家裏住了一段時間。接著,在她會講話的時候,她以為我是她的親姐姐,然後就一直和我玩了很長時間。直到,直到那個魔鬼的出現。
當時她的爸媽都不在身邊,然後在中午的時候突然闖進來幾個人,然後將我們兩個人都帶走了。就從這時候,我們就分開了。再也沒有見過了。
我不知道你怎麼樣了,反正我醒來之後就在陌生的環境裏,然後我身邊站著一個女人,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她很和藹地對我說‘孩子,不要害怕了,那個家裏的人都是壞人,我是你的親奶奶啊,你是我的第二個孫女,隻是當時我不在,才苦了你啊!對不起啊,孩子,這幾年你都是怎樣熬過來的啊!’ 她在說這彌天大謊話的時候非常真誠,兩眼還淚汪汪的,惡心!在這之後,她就帶我來到這個家,然後把我交給管家,然後之後的教育都是管家教我的。
之後,之後,對沒錯,我就是那個賤人,我殺了她,那個家夥,恬不知恥的東西!”
她剛開始還好好的說著,但是到後來,她不知怎麼的的突然發難起來,手在空中揮舞著,在一旁看著的諾言一個標準的擒拿,就製服住了險些要發狂的孫宓,一旁的警察趕緊上前,用冰冷的手銬抑製住了她。孫宓漸漸安靜下來,似乎又恢複了她一貫的笑容,對麵無表情,或者說是在竭力克製情緒的我說道:“你也別這樣了,我也不年輕了,不要緊,不過我還真沒有想到這裏有監控啊,那個人,嗬嗬,真是的,原來完美的計劃就這樣被你一句話打破的,謝謝啊,還有,姐一直記得你的,要好好照顧你爸媽。他們,是好人……。走吧。”
她站起身來,對發愣的警官說。
之後,她就走了,沒有再回頭。
來匆匆去亦匆匆。
我說不出話了,隻是一個勁兒地在擦眼淚,她走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了,沒有理任何人,就往外跑。
“憶黎!”諾言剛想要去追,但是被新初拉住了,“你幹什麼!”她卸掉他的力量,大聲吼道。
新初沒有說話,指了指已經跑出去的陳陌凡,然後拍拍她的肩膀,搖搖頭,諾言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做了一個手勢,新初笑了笑,就慢慢走出去了,諾言也跟上去。
我終於跑得沒有力氣的,隻有弱弱地靠在牆上,輕聲地說了一句:“姐,要不,我來陪你好不好啊,姐,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我對不起你啊,知道真相有什麼用啊!啊!”
我像瘋子一樣跑到橋上,直勾勾地凝視著遠方,淡淡地說:“我沒有親人了,我來陪你好嗎……”
“喂,你搞什麼啊!哎喲我去,跑那麼快幹什麼!投胎去啊!”是陳陌凡的聲音,我一愣,就被他大力地拽了下來,一邊罵道,“你真的,太遜了,就這麼點事,你丫的還想不開了是不是啊,你丫的掛了,我們怎麼辦啊!諾言怎麼辦啊!你他媽倒是解脫了,那我們呢,你就不想想看,你是在逃避責任知道不!我的媽呀,喘死我了。”
他幾乎是一口氣說完的,不喘才怪!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勉強地笑了笑,沙啞地說:“謝謝。”
“謝你個頭啊!算了算了,看你可憐,不說你了,走吧,這像個什麼樣子!”陳陌凡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一下子沒有忍住,就把這風光一時的偵探罵得狗血噴頭的。
不過我似乎一肚子委屈也發泄完了,然後擦擦眼睛,仍然有些迷糊地說:“知道了,他們人呢?”看見第一個過來的,即使是來罵我的,不是諾言,這讓我不免有些心寒,但是看著陳陌凡一臉焦急但有顯得很無所謂的樣子,我也就不想這麼多了,現在我隻是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說不定就好了呢!
“他們估計先回去了,諾言當時想衝上去的,但是是被新初拉住的,現在他打算送她回家。”陳陌凡當然知道新初那花花腸子,心裏不禁有一股暖流。
“恩?為什麼攔她?”哭夠了,我也就不想丟人了,於是整理了一下衣衫,問道。
“哦,對了,孫宓,不是,凶手吧。”他沒有回答,但是語出驚人地說道。
“對,是的,她絕對不是。”
我知道,她不知道的。
陳陌凡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懷疑剛才我的反應,但是他打趣道:“搞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一樣。”
“哼,不演得像一點,她能這樣安心地離開嗎?你個笨蛋。”我冷酷地看著陳陌凡,但繼而就笑了。這,變臉也太快了吧!
陳陌凡一臉黑線地打量著我,似乎從沒有認識過我一樣。
“看什麼啊?就知道你們都忘了這件案子的前提了吧。都說了紅酒裏隻有溴化物的存在了,所以溴化物是不至死的,這點知識還是有的吧,食用者的腎髒會損壞,心跳加快,會出現昏迷的狀態,但是不會死的。其他的兩個人的調查都出來了,再加上監控裏隻有出現孫宓一個人,所以警方斷定,這肯定是自殺的。可能本來死者就想要自殺的,但可惜的是,這個人應該不知道氰化物隻要吸入就瞬間死亡的吧,所以在房間裏的一角,我們就找到了裝有氰化物的試劑瓶。就這麼簡單。”我有些可惜地說道。都不知道剛才哭成那樣的是誰!這……
“那麼那個孫宓呢?你們到底怎麼回事?”陳陌凡不死心地問。
“哦,是這樣的,得知真相後,我、諾言還有一些檢察人員就策劃了一場戲,首先由其中的一個人告訴了孫宓他們已經知道了她是凶手,但是隻要她配合,就不會讓她坐牢,她一聽就很興奮,以為這些人都是一些庸才,所以就和我配合,最後就安安單單地坐上了警車走了,不然的話,你們都得完蛋,我們在她的車子的座墊下找到了一些氰化物,嗬嗬,隻要她在不知不覺中打開,我們就要壯烈給她陪葬了!”我無奈地笑了笑。然後縮縮脖子。
“我去,你你你,你還是人嗎?你們不都是在我們身邊沒有離開過嗎?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陳陌凡真的想要一塊豆腐。
“這還不簡單,看,耳機啊,笨蛋,哈哈哈!”我從耳朵裏拿出一個小型的隨身耳機,唯一的好處就是這耳機是局裏麵的,人手一個,而且是無線的,隻要有頭發遮住一些,基本上就看不出來了,壞處就是,對人腦的傷害有些大,畢竟是用電的,所以這次我也是萬不得已了,這樣至少聯絡起來比較方便了。
“你們這樣做,真的,好嗎?”陳陌凡像行屍走肉般抽搐著嘴唇說道。
“大哥,是犯罪人員誒,能心慈手軟嗎?不然到時候死的可就是我們了!再說了,這樣的人留在社會上也是一個騙子,也是一個猖狂的人,還不如讓她老實地去‘勞改’一下,這樣我們都清淨了!”我看了麻木的陳陌凡一眼,有些好笑地說。
“哦,到地鐵站了,那我先走了,你和新初會和吧,有事情打電話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最近事太多,也麻煩你們了,對了,我明天上學咯,沒有通訊工具咯。周末在和你們玩,誒,不對,都快期末考試了,啊啊啊,完了完了……”我一回頭,又看見陳陌凡麻木地招招手,然後就,走了。
華麗麗的橘黃色路燈亮起來了,可有人還沒有回去。
“喂,新初啊,怎麼辦啊?她說的任何一句話可信度高不高?”語氣輕柔的是陳陌凡。
“還能咋辦啊,動手吧,雖然到目前為止可以信任一會兒,但是留著她絕對是個禍害!”語氣狠辣但是也無可奈何的是新初。他一邊踢著路邊無辜的石頭,一邊鬱悶地看看更加鬱悶的陳陌凡。
“是啊,沒辦法了,怎麼會有人天生就是演戲的苗子啊,唉!真是的,不過照這樣來看,她絕對不是冥冰吧。唉,算了,再想也沒有任何用處了。與其看著她,那我還不如好好活呢!我可不想這麼快死!”陳陌凡望著天上深沉的星空,不禁暗自搖頭。
“恩,誰知道呢。困死我了,被你們折騰了這麼久,我都快暈了!”新初揉揉太陽穴,抱怨道。
“嘿嘿。不過,如果真有個好歹,你說,萬一哪一天,我倆死了,怎麼辦?”陳陌凡拍拍新初的肩,說道。
“到那天再說吧,真是的,總之應該不會很難看吧。呀,回賓館吧,別瞎想了。明天或許是晴天吧,這麼多星星……”他眼神迷離地看著愈來愈遠的星星,然後順手撿起一片落葉,送給了陳陌凡,難得溫柔地說,“生日快樂!”應該不算難得。
“去你的,就給我一片葉子,你好意思嗎!”陳陌凡震驚了一下,他居然還記得!過了幾秒,陳陌凡吸吸鼻子,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謝謝。”聲音竟是哽咽了一些。
一回頭,就見新初笑得,應該和明天的太陽一樣的,燦爛吧。
落葉在無人問津的小道上簌簌地飄落著,趁它們還有多餘的葉子的時候。
不過人生如戲,請給他們所有人,好一點的演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