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楚行雲的示弱讓喬林滿意了,她抓住了楚行雲遞過來的手,在楚行雲的攙扶下,慢慢地從樹上下來。
從樹上下來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鬧騰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喬林倒也變得安分了,乖乖地靠在蘇洛的肩膀上。
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蘇洛對楚行雲說:“楚先生,謝謝你了。”
瞥了一眼靠在蘇洛肩膀上喬林,楚行雲說:“我送你們回去吧。”
直覺楚行雲的出現絕對不是巧合的蘇洛沒有拒絕,回到住處,將喬林安頓好,蘇洛給楚行雲倒了一杯茶,說:“楚先生,今天謝謝你了。”
楚行雲也沒有喝茶,而是說:“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坐在楚行雲的對麵,蘇洛心中隱約有些不安,雖然不知道楚行雲出現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總覺得楚行雲說的話絕對不會是她想要聽的。
一直觀察蘇洛的反應,楚行雲說:“你跟他會分開,是因為你父親的事情,對嗎?”
蘇洛沉默,雖然沒有回答,可是她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了。
楚行雲又是一陣歎氣,說:“你真的以為害死你父親的是開源嗎?”
“難道不是嗎?”蘇洛反問道。
葉開源一直都沒有否認,甚至還承認她的父親是他害死的,所以,她沒有辦法麵對他,也沒有辦法麵對自己。
楚行雲搖頭笑道:“我不知道究竟是誰誤導了你,但是,害死你父親的不是開源。”
蘇洛吃驚地瞪大眼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葉開源都已經承認了啊,如果凶手不是他,他為什麼要承認?
楚行雲心情沉重地說:“其實,九年前的那一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伯父送給他一輛車,他很開心。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玩得很瘋。到最後大家都醉到路都走不穩了,開源執意要開車離開,明宇與他順路,於是,他就送了明宇一程。到了半路,明宇卻吵著要開車,開源沒有拒絕,就把車子讓給明宇開,自己坐到了副駕駛座上。喝高了的明宇在馬路上瘋狂地飆車,後來車子撞上了你的父親。你父親意外身亡,明宇在那場車禍中成了植物人。”
沒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蘇洛愣愣地望著楚行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從嚴丹荔那裏得知葉開源是害死她父親的凶手之後,她一直都處在震驚與懊惱的複雜情緒中,向葉開源求證,得到他的承認,她更像是陷進了自責的萬丈深淵。如今,楚行雲卻對她說,凶手其實是另有其人,她隻覺得自己似乎身處雲裏霧裏,一切都沒有辦法看真切。
楚行雲清楚自己的話已經在蘇洛的心中掀起了波瀾了,他繼續說:“你父親的意外,雖然凶手不是他,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心裏一直都很不好過,甚至,在意外發生後的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變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沉重的負罪感壓得他無法負荷,他甚至因為愧疚而放逐自己,甚至,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說到這裏,楚行雲停頓了一下,隨即自嘲地說:“即使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來,我還是不敢輕易去回想那段時間的事情。”
“那段時間,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去學校,每天喝得酩酊大醉,不與任何人說話。後來他父母擔心他做出什麼自殘的事情來,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最後,他的狀況才稍微好轉一些,可他還是不與人交流。最後,伯父伯母聽從心理醫生的建議,讓他換一個環境,將他送出國。出國之後,他也不與我們這些朋友聯係,就像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直到幾年後,他給我們發了他到處旅遊的照片。或許是時間漸漸地治愈他心口的傷,又或許是他看過了不同的世界,漸漸忘卻曾經的痛苦。後來他回國了,生活也似乎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他變得嚴謹,應酬的時候或許會喝酒,但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喝醉,甚至喝酒之後也不再開車。他心裏比任何人都害怕悲劇重演。”
蘇洛不由得想起之前葉開源跟她說過到北歐旅遊的事情,如今看來,去北歐旅遊應該就是葉開源自我放逐的最後一段時間吧?
或許,楚行雲說對了,這麼多年來,葉開源的心裏也很不好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其中的懊惱,無力,或許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吧。
“後來我才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有讓人暗中注意你,或許,知道你在親戚身邊過得好,他心裏才會好過一點吧?”
蘇洛仍舊沉默,她想起剛和葉開源認識的時候,他曾經很認真地問過她過得好不好,她當時就覺得他的眼中似乎包含了千言萬語,如今將所有的事情結合起來,她才隱約明白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的複雜心情。即使已經從別處得知她這麼多年來一直過得很安穩,可是,他卻還是想要從她的口中得知她過得好吧。
“其實,在知道你在他公司上班的時候,我曾經勸過他,讓他等你試用期滿了之後就辭掉你,以此杜絕一切發生的可能。因為他花了這麼多的時間才漸漸地讓生活回到正軌,我私心裏不希望因為你的關係讓過往的一切再次攤開。他雖然掙紮,最後還是答應了。後來我沒有再聽到過關於你的事情,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了他的世界,卻沒有料到,他有一天會跟我們宣布,他愛上了你。”
蘇洛錯愕地望著楚行雲,沒想過葉開源還曾經動過將她辭退的念頭。
她還記得,她在恒源的試用期滿正好是畢業典禮之後的事情。畢業典禮對她來說簡直是人生的一場災難。她失戀了,被劈腿的方子辰狠狠地羞辱,狠狠地甩了,那時候,她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可是,葉開源卻陪著她度過了那一段最艱難的日子。
她不知道他當時究竟因為什麼改變了辭退她的想法,不過,她心裏都感激他讓她留在恒源。因為當時失戀的她如果再承受失業的打擊一定會徹底奔潰的。
“前些日子,我從湛聞闌那裏得知他還沒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曾經因為你生病,特地放下手中的工作飛到S市,陪在你身邊。或許那個時候,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愛上你了,即使如此,他還是盡他所能地對你好。他對你,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用心。”
楚行雲語重心長地說,他以前不覺得葉開源是一個為了感情付出一切的人,可是,在知道他為蘇洛做過的事情之後,他才明白,之前是葉開源沒有遇到讓他為之傾盡所有的人。
蘇洛不由衷地笑了笑,眼淚卻在眼眶裏打滾。
其實,與葉開源分開這段時間,她總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葉開源。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隻要不去想,時間一長,她終究會忘記葉開源對她的好。可是,她一不留神,他曾經為她做過的事情,曾經對她的好,都猶如長長的畫卷,慢慢地在她的眼前攤開。
單純地就這段感情來說,葉開源對她真的很好,好讓讓她無法挑剔,好到即使知道他是害死她父親的人,她卻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恨他。
打量著眼中盈滿淚水的蘇洛,楚行雲試探性地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還恨他嗎?”
蘇洛茫然地搖頭。
她承認,他生日的那一天,受到太多衝擊的她心中確實對他充滿了恨意,但是,經過時間的冷卻,與他分開之後,她唯一能想到的都是他對她的好。
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催眠自己,過往猶如已經翻過去的一本書,不用一直去回想,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忘記葉開源,可是,楚行雲今日說的一切又擾亂了她的心。
知道蘇洛此刻的心情一定很亂,一定很掙紮,也知道她其實沒有辦法放下葉開源,於是,楚行雲決定下一劑重藥,好幫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憂心忡忡地說:“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他出事了。”
蘇洛錯愕地望著楚行雲,一顆心高高地懸了起來,她的雙手也不自覺地揪了一起。這一刻,她完全忘記了曾經對自己許下再也不要管,不要過問葉開源的事情的決定,她焦急地問:“他,他出什麼事情了?”
楚行雲歎氣說:“他昨晚被喝醉酒的司機撞了。”
回想昨晚葉開源在他的麵前被車子撞飛出去,他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那一種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的感覺仍舊讓他覺得無力。
“什麼?”蘇洛臉色刷地變得蒼白,雙手甚至都發抖了,她喃喃自語地說:“昨晚十點多,我夢到他被車子撞,沒想到一切竟然是真的!”
昨晚的夢境她以為不過是一場噩夢,沒料到竟然都是真的!昨晚的夢境猶如電影般,再次在她的眼前上映,她閉上眼睛,渾身都顫抖不已。
楚行雲錯愕地望著她,因為她說的時間正好是葉開源出事的時間,沒有料到她竟然還能感應葉開源的事情。這兩個人,明明是深愛地對方的,可是,卻因為種種原因分開了。葉開源一開始是說跟蘇洛分開了能讓蘇洛快樂一些,可是,看蘇洛這樣的反應,她怎麼可能快樂得起來。
即使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蘇洛卻還是愛著葉開源,這是毋庸置疑的。
輕歎一口氣,楚行雲說:“昨晚,他想通了一些事情,決定來這裏找你,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可是,他才走出酒吧,就被喝醉的司機給撞了。”
蘇洛的眼前漸漸地變得朦朧,看東西也變得不清晰了,想到他昨晚是在來找她的路上出事的,強忍很久的眼淚終於衝破了眼眶。
這一刻,什麼愛恨嗔癡、恩怨情仇通通從她的腦子裏消失了,她唯一清楚的是,她要到他的身邊去!她激動地抓住了楚行雲的手,淚眼朦朧地說:“帶我去見他,帶我去見他!”
楚行雲沒有任何遲疑地對蘇洛點頭,心裏也暗自鬆了一口氣。來見蘇洛之前,他以為自己要花多一點力氣,沒料到,隻要他將一切說出來,蘇洛的一顆心就已經飛到了葉開源的身上了,甚至不懷疑他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或許,所有人都低估了蘇洛對葉開源的感情,包括蘇洛自己。
剛才還拚命掉眼淚眼的蘇洛上了楚行雲的車之後反而變得平靜,她神情專注地盯著遠方,始終不曾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