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菲在握著電話沒出聲,也沒扭頭去看莫喜倫隔著玻璃窗的表情。
莫喜倫見吳菲不語,又接了句:“我也是考慮,這陣子,你也太辛苦了。”
看吳菲還是不說話,老莫隻好又畫蛇添足地補了句:“你,給我一點時間。You know……I mean……”
吳菲沒等老莫“mean”什麼,就輕輕把電話掛上,然後就站起來收拾東西,收拾的動靜很大。
老莫那邊一看方寸大亂,又打內線給吳菲。吳菲先是挺著不接,等又響了幾聲,她發現公共辦公區此時是出奇的安靜,顯然大家都在屏著呼吸等著看他們怎麼往下演。
吳菲索性故意拿起電話對著那頭的老莫大聲嚷:“哎你有完沒完?跟你說多少遍了,你打錯了!這不是李宗盛工作室!啊?我?我是誰?你管我是誰!我反正不是林憶蓮!”
然後砰地摔了電話,摔完還清了清嗓子,辦公室的各位同事立刻蟋蟋梭梭地開始裝忙,還有人幹笑了兩聲,試圖把自己摘清楚。
這回老莫沒有再打來,吳菲自顧把幾樣重要的東西塞進包裏,也沒跟同事打招呼,拎起包從她座位旁邊的側門走了。
等走出辦公樓不到六百米,身後有人衝她按喇叭,吳菲不看都知道是老莫,不理,繼續往前走,又僵了一陣,也沒想出更聰明的辦法,自己跟自己說,如果數到二十一他還跟著,那就上車吧。
結果數到二十七,老莫的車還是執著地以吳菲步行的速度跟在她側麵,吳菲技窮,就隻好上車了。
“你還挺有幽默感的,嗬嗬。”老莫見吳菲上車就笑說。他左手控製方向盤,右手伸過來握著吳菲的手,用食指在吳菲的手心嫻熟地撓了撓說:“你不是林憶蓮啊,嗬嗬。”看吳菲不說話,老莫又問:“你想去哪嗎現在?香山?”
吳菲冷冷地說了句“隨便。”
老莫就往香山的方向駛去,路上他試探著對吳菲說:“你其實,對她,態度不用那麼激烈。我剛回來的時候她都沒跟我講,後來是你告訴我,我問她有沒有找過你,她才說有,而且好像還有點負疚才不好意思跟我說。文青竹這個人呢,不複雜,蠻容易相處的,也蠻容易相信人。”
“我想我不必跟她‘相處’吧?我又沒說什麼,她相不相信有什麼相幹?難道她莫名其妙跑來辦公室興師問罪,倒成了我的錯?”
老莫看吳菲又瞪了眼,趕緊賠笑說:“是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不過我沒想到她真會去找你。”
等到了香山,剛好夕陽西下,
老莫停好車,又從口袋裏摸出個小袋子,裏麵是一枚精巧的別針,他把那別針遞給吳菲說:“這個禮物是在巴黎的聖心教堂買的,意義不同,所以要親手給你。”
吳菲接過來瞄了一眼,又扔回老莫說裏說“哼,我不要!你這又是‘團購’的吧——凡跟你睡過的女人是都要戴同樣的飾物嗎?你他媽又不是左羅!”
莫喜倫先愣了兩秒鍾,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做“恍然大悟”狀,笑著說:“哦,我說呢!青竹說你跟她剛見麵的時候還好好的,講著講著忽然就翻臉了。我說你怎麼氣成那樣,原來是為了那根一樣的項鏈啊,嗬嗬。”
莫喜倫自己幹笑了一陣,看吳菲沒反應,就自行繼續說道:“那天我選了那個水晶項鏈墜給你,放在包包裏,美美跟我要零錢,我疏忽了,就讓她自己去拿,結果她一翻就翻到那個盒子,小女生好奇嘛,就拎出來看,想當然啊,就拿給她媽。結果,you guess what?”
“我才懶得猜!”吳菲恨道。
“結果,那天居然是我們二十年紀念日,我都忘記了。文青竹拿到那個項鏈還頗感動,問我說怎麼老不老的了忽然又想到買禮物,以前都沒買過。我一聽,既然這樣,順水推舟,就送她吧,再另外幫你買一條好了。再說我就知道我的小菲菲最大度!”說完湊過來要親吳菲。
“大你個頭!”吳菲把老莫推回去“你這樣不會做噩夢嗎?”
“生活本來就是一場噩夢,嗬嗬,不過我就是有本事巋然不動,樂在其中!”老莫不理會吳菲的惱怒,一臉他自己的胸懷坦蕩,又說:“不過想想女人真是可憐,文青竹她好歹也是一個跨國公司的高層領導,居然也會為這種小東小西動容。”
吳菲聽到這兒,回身瞪著老莫罵到:“你這個人也真是沒心沒肺!怎麼說這些都像說別人家的事,你都不會慚愧嗎?”
老莫不疼不癢地說:“慚愧,慚愧!可是你讓我怎麼辦呢?我也舍不得你啊!”
那語氣顯然他並沒有慚愧。
吳菲聽老莫說的心裏有些奇怪滋味,就轉了語氣歎息說:“你最該感謝的人是我媽!如果當時我媽嫁個什麼姓李姓張的,我看你怎麼圓這個謊。”
老莫還是那個滑頭的腔調說“感謝,感謝!當然感謝你媽媽,如果不是她生出你這麼個尤物,我這輩子大概會過的很無趣。”
那語氣自然也不包含什麼感謝。
吳菲側過頭去無聲地冷笑了兩聲,又想了想,忽然切如正題說:“既然你為難,其實,也不必part-time,幹脆我就辭職好了,何必這麼自欺欺人,弄得大家都很累。”
莫喜倫先是半天沒說話,等又沉默了一陣子,確定吳菲不是在開玩笑,他才把吳菲的手送到自己嘴邊親了親,說“想不到你這麼深明大義,你放心,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