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所進行的無窮無盡的努力,到底有些什麼意義?隻是為了讓自己被沉默綁得更緊,更加難以脫身嗎?大家總會提起的狗在時代發展裏所取得的進步,一般是說科學領域的飛速發展,可是,那些東西又有什麼好自得的呢?這就好比在稱讚一條狗,它年紀越大,不就是離死亡越近嗎?我在發展中看到的隻有衰敗,我並不認為前輩的本質要優於我,它們的長處不過是年輕而已,它們不像我一樣,被沉重的記憶所拖累,它們說話的可能性要大於我,這也讓我們在聽到那些荒唐而古老的故事時,表現得很激動。我們時常會為了一句暗示而歡欣無比,在那一刻,擺脫了幾個世紀的重壓。可是,即便我們要遠弱於年輕的一代,而且我不看好我們這一代,但我並不認為這一代比上幾代就要差。那時,奇跡也並不常見,但那時的狗並沒有表現得狗性十足,它們那時組織還不夠嚴密,真話也能發揮出作用,至少那時還有真話,看看現在,那種東西早已不見了。我們就是想盡辦法,也依然無法找到它。我們這一代要比上一代更加不幸,就這樣走向了結束。對於我們這一代表現出的猶豫,我還能理解,我們隻是忘記了一個經常做到的夢,誰會因為記不住一個夢而遭受譴責呢?我想,站在祖先的角度上考慮,我也能理解它們的猶豫,我想自己那時可能也會像它們一樣做。它們能夠帶著沉默走向死亡,這在我看來是很幸運的事情。我們的祖先可能沒想到,自己的錯誤選擇讓它們走上了一條漫長的不歸路,它們也有再次選擇的機會,可是它們為狗類的生活所陶醉,不想回歸正道了,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它們不像我一樣,可以通過回顧曆史了解到,在生活開始變化以前,心靈已經發生了變化,它們在獲得老狗的心靈後,才開始喜歡上了狗類的生活,其實它們沉迷的原因不是自己喜悅的感覺,而是心靈的選擇。誰又能在今天談論起少年時代呢?在年輕時,它們的願望就是變成一條老狗,它們都如願以償了,這也證明給我們這一代看了。這些話,我當然不會和我的鄰居討論,可是每當我看到那條老狗把自己的嘴巴藏起來時,我總會思考起這些事情來。我覺得,這些話不光是對它而言,就是對其他所有的狗類來說,都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我能預計到這場談話的情形。它可能會對我的觀點提出一些意見,可是最後它會用讚同來畫上句號,這樣也就能把這思想深埋起來了,既然都是要被埋起來,我又何必費力地去把它挖出來呢?雖然它不是我的同類,可是我們身上還是有一點共性,這是超越了語言的東西。我沒有找到相關的證據,可能這僅僅是我的一個錯覺,可我還是這樣認為,我不想失去這一個長久以來唯一的傾談對象。

有時候,我在盯著它看時,會不由地這樣想到,“可能我們真是同類吧?你在用你的方式來表達嗎?你是不是因為沒有獲得成功而覺得無地自容?看,在這點上,我和你都是一樣的。我常常因為身處孤獨之中而感到悲哀,有時甚至會放聲大哭起來。來吧,我們結伴而行,這可要比孤單一條狗好點。”那時候,它也並不回避我的目光,隻是用木然的眼神看著我,納悶我為什麼突然之間不說話了。我想,它是用那種眼神在向我提問,可是我們彼此都對對方感到失望了。要是我再年輕一點,或是認為還有別的重要問題等著我去問,那我就會忍不住大聲地向它發問了,可是除了一個羸弱的讚同外,我什麼也得不到,這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讓一切歸於沉默好了。大家不是都在沉默著嗎?我為什麼不把大家當做自己的同類呢?在我的研究生涯裏,也有過許多同僚,它們因為沒有獲得什麼顯著的成果,所以也就沒狗能夠記住它們了,在曆史的故紙堆了,我再也尋覓不到它們的蹤影了,可是我一直把它們當成自己同伴,雖然結果依舊是無效的,可它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著,這一切都是拜這項沒有前途的研究所賜。因此,我完全就沒有獨居的必要,安心的融入狗群的行列就好了。一切往外擠的活動都是徒勞的,想脫離群體的行為本身就是愚蠢的。

我產生這種想法,完全是我鄰居起的作用,同它交流後,我變得迷茫,也變得憂鬱了。它和我交往後,反而變得更加快樂了,我老聽到它在自己的領地裏歡快地唱著歌,這點最讓我厭煩。我想,不該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不切實際的幻想裏了,還是早點結束這段交往,這樣我就能全身心投入到我的研究中了。要是它來拜訪我,我就假裝睡了,久而久之,它也就不會來打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