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是我最難辦到的事。我聞到那味道就惡心。就算我在為此極力忍受著,可是,為了做到這點,我還是用了幾周的時間。我感到人們都很奇怪,他們尤為關注我的內心衝突。我基本上區別不出這些人,隻對一個人有點印象,他老喜歡來看我,什麼時間都可能過來,要不和同伴一起來,要不就獨自一人過來,來的時候,他總會拿著一瓶酒,教我做些什麼。他對我很好奇,想從我身上了解我生存的奧秘。他拔出酒瓶的塞子,動作很慢,想了解我是否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我坦白,我總會帶著驚慌的眼神看著他如此做。我想,我是最樂於向人類學習的學生了。他將酒瓶放到了嘴邊的時候,我馬上把目光移到了他的喉嚨上,他對此感到很滿意,對我點了點頭。接著,他把瓶子放到了我的籠子跟前,我高興地亂蹦亂叫起來,我覺得我弄懂了他的意思。他高興地喝了一口酒。我看到後,也很想像他那樣做,在得不到滿足時,生氣地弄髒了籠子,這舉動讓他感到很滿足。接下來,他把酒瓶伸向遠處,然後,突然用誇張的動作一口喝完了那些酒。我現在因為渴求無法滿足而顯得無精打采,沒精神繼續模仿他了,懶懶地趴在了鐵欄上。看到我的樣子後,他感到很滿意,愉快地摸著肚皮笑了起來,也就以此為理論課完結的信號,宣布這堂課結束了。
這之後,他開始教我實踐部分的課程。我在理論課上已經被他弄得疲憊不堪了。可是我命中注定要如此做,我拚盡全力抓住了他遞過來的酒瓶。我費勁地撥開了瓶蓋,這讓我重新獲得了活力,學著他的樣子把酒瓶放到了嘴邊。可是接著我就把瓶子扔到了一邊,雖然裏麵已經沒酒了,可是那股殘留的酒味依舊讓我很討厭。這讓我的老師和我都感到難過。在丟掉瓶子後,我還學著他的樣子,捂著肚子笑了起來。可是,這並沒能挽回些什麼。
我的老師真是有毅力,給我上了許多次課,這點真讓我佩服。他沒因為我的笨拙而生氣,可是,有時他會用煙頭燙我無法用手夠到的地方,然後饒有興致地看我因為無法夠到那裏的火而著急的樣子,最後,他還是會伸出他的大手,幫我把火撲滅。我覺得,他並不是因為生氣而這樣做的。因為他清楚,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在為消除猴子本性而努力,隻是我需要做的事更多一些。
經過不斷地訓練,我們終於迎來了一場精彩的勝利。那是在一天晚上,我周圍出現了許多觀眾,那時還放著音樂,我覺得應該是在慶祝某個節日。在那天晚上,我趁人不注意時,拿起了籠子旁的酒瓶,這時大家都好奇地向我這看了過來,可是我不慌不忙地打開了瓶塞,像個老酒鬼一樣,對著酒瓶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睜大眼睛,一瓶都給喝掉了。接著,把空瓶子扔到了一邊,這回我表現得可像一個藝術家一樣有風度,不再是那副狼狽的表情了。我接下來忘了去摸肚皮,而是不由自主地用人類的語言喊道:“哈羅!”那聲喊聲可是太精妙了,讓我融入了人類的圈子,我聽到他們驚訝地大喊道:“天呀!它會說話!”這讓我覺得自己滿身大汗的身體被人吻了一樣。
我在此重申一遍,我隻是為了尋求解脫的途徑才模仿人類,對這種行為本身並不感興趣。那次精彩的表現並沒讓我得到些什麼。因為酒精的刺激,我的嗓子用了幾個月時間才恢複過來。在那以後,我對白酒更加厭惡了。可是,那次表演讓我認清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他們帶我去了漢堡,在那把我托付給了當地的一位馴獸師。在那時候,我就知道今後隻有兩種選擇了。不想去動物園的話,就隻能去雜耍劇院了。我堅定了去雜耍劇院的決心,我可不想待在動物園的籠子裏,我要給自己找條更好的出路。
我為了那條出路而努力地學習著,雖然感到很艱難,我還是堅持了下來。在我感到懈怠的時候,我會把自己抽得傷痕累累,以此警戒自己。我的猴子本性被我從身體裏逼走了,這讓我馴獸師差點變成了猴子,最後他不得不放棄了對我的訓練,進了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療。還好,他很快恢複了過來。
為此,我不停地換著老師,有時會有幾個老師同時來訓練我。當我的進步得到了公眾的認可後,當我的前途更加明朗後,我自己花錢找了一些老師過來教我,我讓他們分別待在相連的五個房間裏,自己不停地在這些房間裏穿梭,好能夠同時接受他們的教育。
這讓我快速地進步起來。我的腦海裏吸收了來自各處的知識。我承認,我因為學習而感到了幸福。可是我也表示,自己不是個太過自以為是的動物,那種錯誤我一生都不會犯。我通過努力的學習,我想沒人像我這樣用心的,從而讓自己達到了歐洲人受教育的平均水平。在人類眼裏這事可能完全不值得提起,可是我因此走出了牢籠,走上了成為人的道路,這條新的道路是如此非同尋常。有句話叫走為上策,我成功地做到了。在無法獲得自由的條件下,我隻能選擇這條唯一可以讓我脫身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