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它能一直不停地幹活兒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許它也會休息,但是休息的時間不長,之後就夜以繼日地挖洞。雖然它沒有真正地休息過,可是它的體力和精神卻沒有受到影響。它心裏想的,應該隻有盡快實施自己的計劃,而且它完全具有把計劃變成現實的能力。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是我當初怎麼想也想不出來的。除了這個勁敵之外,現在又發生了一件令我擔心的事——有誰正在靠近我的地洞!都怪我當初沒有及時采取防禦措施。可是,當時地洞裏既寂靜又安全,而且這種狀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呀。
敵人耀武揚威地來到我的地洞跟前,圍著我的財產轉來轉去。它們是不是受了誰的控製?我麵臨著怎樣的危險啊!相比之下,以前那些花費我大量時間去思考的危險根本不算什麼。我是地洞的主人,當然希望把所有可能的擅闖者都拒之洞外。可是,我的地洞是那麼敏感,根本無法抵禦外界的猛烈攻勢。我為自己身為地洞的主人而得意,同時也因為地洞的敏感而變得敏感。如果地洞受到傷害,我會感同身受。這一點我早就應該預料到了。在此以前,我一直疏於進行自我防衛,現在,我不但要加強自我防衛意識,還要考慮如何守護地洞。我現在必須要做的就是在地洞裏設置防禦設施。當地洞的個別處甚至多處都受到攻擊並出現缺口時,應該用大量的泥土把缺口堵住,以免連帶影響受損較輕的地方。堵住缺口的行動一定要快,這麼一來,進攻者就無法得知地洞的所在了。堵住缺口不但可以達到隱藏地洞的目的,還可以順便把進攻者埋進土裏。這種事情,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也沒有遇到類似的情況。
壯年時的我,還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整天做著孩子的遊戲,甚至在考慮危險時也隻是把危險當做一種遊戲,根本沒有認真思考過真正的危險是什麼。其實,以前也出現過危險警告,隻是還沒有嚴重到現在這個地步。例如,我當初建造地洞時,就經常發生危險。可是,那時的情況畢竟與現在不同,那時我還隻是一個小學徒,剛開始投入地洞的建造工作,建造第一個通道的時候,迷宮的雛形才完成,後來我又給自己造了一個小圓窩,可是這個窩無論是在規模還是在洞壁處理方麵都是糟糕的。簡而言之,當初所做的任何工作都隻是一種嚐試,在此期間,如果對其中的某項工作失去了耐心,完全可以放棄它而不會因此感到可惜。
有一次,我剛幹了一會兒活,就躺到土堆之間休息了——我這輩子總是這樣。突然,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令我既害怕又好奇。年輕的我忘掉了手邊的活兒,仔細地聽了起來,非聽不可!事先甚至沒有到地衣下麵伸展一下身子。聽過之後,我可以肯定那是打洞時發出的聲音,隻是那聲音比我打洞的聲音要弱一些;至於這聲音離我有多遠,我就無從得知了。我很緊張,但是還能保持冷靜。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會不會是誰的洞府?是不是洞主人得知我擅自闖入,正打著洞趕來?假若事實如我所想,那麼我一定會離開這裏,去其它地方建造地洞,因為我向來不喜歡跟誰爭奪什麼。當然了,我當時還年輕,又沒有屬於自己的地盤,所以能夠保持冷靜。
這件事並沒有就此結束,好在其後續過程並沒有給我帶來很大的不安。至於我當時有什麼感觸,我也說不清。如果那個家夥的目的是趕走我,就說明我打洞的聲音傳到了它那裏;如果它改變了方向,則說明我一休息它就沒了目標,或者隻是它臨時改變了自己的計劃。現在它正在改變方向,隻是這一點我還無法確定。但是,也有可能是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它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我。不管怎麼說,那聲音都曾經變高過,而且離我越來越近。我當時還年輕,所以即便有東西突然從土裏冒出來,我可能也不會反感。不過,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打洞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弱,最後戛然而止,好像它逐漸改變了施工方向,開始向反方向施工,離我越來越遠,隻留下一片寂靜。我又傾聽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才重新開始幹活兒。這次的危險警告,對我來說的確夠清楚的,可是我很快就忘記了它,並繼續實施我的建洞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