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窩並不在地洞中央,它主要用來應對被追蹤或被包圍等危險情況。在除了我的主窩之外的所有地方,我需要花費的是心機;可是在我的主窩裏,我需要花費的卻是體力勞動,而且是最繁重的體力勞動。曾經有好幾次,我都累得走投無路,隻好仰麵倒在地上詛咒這個地洞,並且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準備。接著,我就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地洞,不準備再回去了。說實話,這麼做並不難,可是過不了幾個小時,最多過幾天,我就會後悔,然後再回到地洞裏,甚至準備唱歌慶祝這個地洞沒被破壞。接著,我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興奮之感,並且準備繼續建造新的堡壘。有時候,計劃建造新堡壘的地方土質鬆軟,隻有把它夯實了才能建造出又大又漂亮的拱狀圓窩,這給我帶來了額外的負擔,而且這一勞動也不能給地洞帶來什麼好處。此外,我的勞動工具隻有額頭,我必須夜以繼日地用額頭撞擊泥土,一撞就是成千上萬次,直到泥土被我的鮮血染紅。這時,我會非常高興,因為這表明地洞的洞壁已經夯實了。我就是用這種方法建造堡壘的,這一點任何人都會認同。

堡壘裏收藏著我的物資儲備。我從在地洞裏捕獲到的或外出獵取的東西裏取出平時的生活必需品,然後把剩下的東西都收藏在了堡壘裏。堡壘很大,至少可以儲存夠我吃半年的東西。所以,我可以把這些東西一字兒擺開,並穿行在它們之間和它們逗樂。看著這麼多存貨,聞著它們的氣味,我心裏很滿足。而且,我還可能隨時調整儲備的物資。比如,按季節製定狩獵計劃或進行一些必要的收支預算等。有時候,由於食物充足,所以我根本沒有去碰收藏在堡壘裏的那些東西的欲望,即使它們到處亂竄我也視而不見。不過,我同時也感到憂慮,總覺得這些做有些不妥,卻又說不清為什麼。

我經常處於戒備狀態。時間長了,我在如何利用地洞進行防禦方麵有了一點兒新的認識。有時候,我覺得從安全角度考慮,完全依靠堡壘進行防禦並不可靠。於是我想,既然地洞的外形各有不同,那麼用不同的方法使用它們,必然會得到不同的結果。例如,如果把原本存儲在堡壘裏的物資分散到那些小圓窩裏,豈不是更安全?想到這裏,我決定每隔三個或四個小圓窩就做一個輔助儲藏室,在其中分散儲存一些物資。此外,為了掩護這些物資,我堵住了一些通道;或者根據各個小圓窩是否與主要出入口密切相關,從中選擇幾個做輔助儲藏室。

不過,這個新策略實施起來可不容易。我不但要費心計算所需的勞動量,還要做繁重的搬運工作,以及把物資放進輔助儲藏室。當然了,我並不需要趕進度,可以慢慢幹;如果累了,可以隨時隨地躺下來休息,一邊休息一邊吃著嘴裏叼著的美味。這樣一件事,令我想起來就覺得有趣。有時候,我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因為我又擔心這種做法並不安全。接著,我就努力趕走瞌睡和疲勞,立刻快速行動起來,試圖糾正這個“錯誤”。可是,這樣一來更糟糕。我快速地奔跑著,根本沒有心思進行計算,隻顧隨便叼起嘴邊的東西,而忘記了自己之前一直認為這個計劃是正確的。有時候,我叼東西叼累了,就或拖或扛起東西,一邊唉聲歎氣一邊踉踉蹌蹌地往前挪步。

目前這種狀況,非常危險。如果能夠改變一下這一狀況,那該多好啊。後來,我的睡意完全消失,我也變得冷靜起來,當我看到自己在倉促中做出的行動時,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時,遭到破壞的地洞又恢複了寧靜。我深吸一口氣躺下來,感到又累又困,接著就睡著了。我再次醒來時,嘴裏還叼著一隻老鼠。如果不是這隻老鼠,也許我都想不起我在前一夜裏都幹了些什麼。

隨後,我又覺得這個新策略並不是上上策,隻有把所有的物資都儲存在一個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你想想啊,小圓窩的存儲容量畢竟是有限的,如果把物資都儲存在那裏,就會堵住通道,進而妨礙我進行防禦或奔跑。另外,如果把物資分散在各個小圓窩裏,我就不能把自己現在擁有的東西盡收眼底,進而變得不夠自信。這種做法真是太愚蠢了。而且,如果物資太分散了,就會遺失很多東西,因為我不可能老是在這些縱橫交錯的通道裏奔走查看情況是否正常。當然了,分散儲存物資的策略並沒有錯,隻是現在條件還不成熟。等到我有好幾處像堡壘這樣的窩之後,再實施這一策略也不遲。

唉,我真希望有好幾個像堡壘那樣的窩,可是這談何容易!現在,我的地洞的總體規劃已經確定,要想把建造新堡壘的想法添加進去已經不可能了。這項工程的最大失誤,就在於隻有一個堡壘,這一點我甘願承認。話又說回來了,好像無論做任何事,都至少需要一個備選方案才好。其實,在製定建造地洞的計劃時,我內心一直有一個模糊的意識在叫我多建造幾個堡壘,隻是我沒有再繼續思考下去;而且我覺得,如果這樣的話,我就要幹很重的活,可是我的身體又那麼虛弱。沒錯,我的身體非常虛弱,以致想不到再建造幾個堡壘的必要性。可是,盡管如此,我的這種模糊的感覺還是給我帶來了一些安慰。我想,以往那些看起來不可能的事,一旦放到我身上,就很可能會破例變成可能,這同時也說明我是上帝的寵兒。如果我得到了榔頭,那就說明上帝在叫我用它來夯土。雖然我隻有一個堡壘,而且也曾想過要多修幾個以備不時之需,可我還是淡忘了應該多修建幾個堡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