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堂口來了許多喊冤的人,方正吩咐:“暫起一旁,且慢下去。”一麵令值堂差役把喊冤人帶來問話。原來共有三起的案。第一起是三岔道東街臥虹橋口居民許問渠家有個女兒,年方二八,小字采香,昨夜四更以後被人強奸致斃。臨行盜去釵環首飾,約值百金。第二起是三岔道西街,有一家珠寶店兒,店主人姓賈,名珍,乃是賈仁的自族。前夜三更時,忽有飛賊越牆而進,盜去珍珠二十顆,東珠二大粒,玉搔頭十支,珠鳳一對。店夥覺察,睡夢中起身捉拿,被賊砍落右臂一隻,延至今日午時身死。第三起是三岔道北街金有光首飾鋪中,昨夜天明時被盜赤金五十餘兩,金釵十二支,金耳環八雙,殺死學徒一名,人頭不見。一個個叩請緝凶伸冤。方正問罷,暗想:“好一個大膽的燕子飛,連夜鬧出這許多血案,地方上的百姓何辜遭爾毒手,豈可一刻容他?”傳諭各人:“暫且回去,預備屍場,聽候驗屍核奪。”並諭刑仵、書役人等,立刻隨赴三岔道相驗。花信也跟隨著同去。
驗畢回衙,又傳花信至案,一再的囑咐道:“本縣平日待你眾差捕不薄。俗諺說得好:養軍千日,用在一朝。命你拿燕子飛,何等上緊,怎麼毫無影響,地方反又連一接二地鬧出如許案來。方才驗屍的時候,你也親眼見的,男的肢體不全,人頭無著,女的血汙狼籍,慘不忍睹。本縣為民父母,現應與百姓除暴安民,似此血案重重,何以忝居民上。你在縣中辦公多年,本縣因你諸事老成,另眼待你。如今此案若再遲遲不破,必定又生別的重案出來。那時愈鬧愈多,如何是好?你須想個法兒,嚴緝才是。休因那廝殺人劫物,一定本領高強,存了個畏怯之心,不去趕緊討拿,拚著明日堂回,責打幾百板子,革去卯名,這卻斷斷不可。”花信跪稟道:“小人受大老爺厚恩,怎敢遇事畏怯。但那燕子飛來去無蹤,實難下手。今夜容小人回去之後,多派夥捕四處緝拿,但恐此賊動輒行凶,即使訪到蹤跡,必定不服拘拿,少不得動手格鬥。倘或失手,求大老爺須許小人格殺勿論,方可拚著微命擒來。倘是小人被惡賊所傷,大老爺必須賜口棺木盛殮,小人九泉之下也是感恩。”方正不悅道:“燕子飛罪大惡極,死有餘辜,隻要是真贓實犯,盡可格殺勿論。那時本縣出詳,非但不來罪你,並且還有重賞。但你自己何得出此不利之言,快快去罷。”花信也自知一時失口,急稱:“小人遵命。”叩了個頭,告退下堂,來到衙前,邀齊眾捕夥到家議事。
眾捕夥早知道為捉拿燕子飛與性空和尚一案,因花信平素待弟兄們甚好,故此一個個多肯出力,頓時來到他家。花信有個女兒,名喚珊珊,年二十歲,貌頗姣好,不過自幼兒喪了母親,兩足從未纏過。平日花信教導他些拳棒,珊珊留心習學,及至長成,卻也很是了得。又練就五把飛刀,能於百步之外飛斬鳥獸,百發百中,花信很喜歡他。隻因膝下無兒,妻死之後,家道又貧,未曾續娶,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本要招贅一個女婿,以備將來養老送終,隻因出身微賤了些,高門不成,低門不就,耽擱到今,尚未適人。珊珊待父甚孝,每願奉父天年,這婚事卻一些也不在心上,隻要父親每日裏無甚要案,他就快活非凡。若然有怎棘手的案情,他竟居然能助一臂之力,幫著老父出去緝凶,也曾拿到幾名江洋大盜,所以山陰縣中很有個“女中傑”的聲名。自從柳葉村與三岔道出了燕子飛、性空的重案,深歎父親年邁,私下曾經出外替他偵訪消息,怎奈一連數日,頭緒毫無。這日看見父親垂頭喪氣,邀著衙前辦公的伯伯、叔叔們來家共議此事。他也出來,向眾捕夥叩見過了,開口說:“爹爹與眾位伯父、叔父在上,奴有一言告稟。奴想燕子飛與性空一案,性空失落戒刀,丟掉包裹,這人死活存亡看來甚難預料。如今隻要把燕子飛拿來,諒來性空也有下落。雖然那姓燕的來去無蹤,很難察訪,但他每夜所犯的案多在三岔道一條街上,想來此人窩頓的地方必定就在這街無疑。白天訪不出他,深夜他一定出來。除了南麵是河,諒來不去,今晚我們何不分著東、西、北三處埋伏。東路直達城門,最是熱鬧,最是緊要,父親與女兒同去。西北、兩路就煩眾位伯父、叔父分頭前往,各人身邊帶著幾個信炮,遇見此賊,放炮關會。我們好合在一處拿人。好的是這一條街雖是很長,但無彎曲,夜間人定之後,這炮聲諒能聽見,並可驚動街坊,一齊助力,共拿此賊。不知父親與眾位意下如何?”眾人聞言,齊聲道:“好!”花信也覺得女兒所說甚為有理,又見眾人個個樂從,因亦點頭答應。